十一月二十五日星期一,密探們的辦公室裏,一切的東西都擺在老地方,像一個星期以前一樣。當時奧爾洛夫將軍“建議”古羅夫上校采取措施,查出那些受人之托,向個人或組織索債的人和組織。對那些不同意付錢的人,他們就予以“消除”,譯成俄語,就是打死。
一個星期之中,沒有發生任何重大變化,除開斯坦尼斯拉夫·克裏亞奇科沒在桌旁寫字,而是坐在自己的圍椅上望著窗戶以外,古羅夫呢,則按老習慣,在辦公室裏走來走去。
“爲什麼你不說話?”古羅夫停在克裏亞奇科的對面。“我沒想出辦法使我們走出死胡同以前,你就老是這麼等著嗎?”
“你太頑固了,列夫·伊凡諾維奇,我不打算改造你。愚蠢、毫無意義,而對我這個下級來說,還不無危險。‘死胡同’這話是你,而不是我說出來的。我們也不是第一次從它裏面爬出來過,而且出路早已知道,那就是全速後退,退到岔路口,尋找新的路。阿裏亞辛的說法,是虛僞的。”
“阿裏亞辛的哥哥被殺死了嗎?是事實。有人對阿裏亞辛進行監視嗎?那也是事實。”
“阿裏亞辛拒絕作證嗎?是事實。”克裏亞奇科彎起了一個手指頭。“對監視他的人進行檢查,毫無結果。這也是事實。我告訴你,這只玻璃缸裏沒有魚,沒什麼可捉的。”
“那你有另一只玻璃缸啰?”古羅夫問道。
“我有一位上級首長。他是偵查天才,應該把我帶到大道上。”
兩位密探之間諸如此類的沖突,並不經常發生,也完全不影響他們之間的關系。在這類情況下,他們很像訓練中的職業拳擊手,你一拳、我一拳地相互狠揍,企圖打破對方的防守,然後不慌不忙地洗淋浴、按摩腫起的筋肉,心平氣和地談天說地。
“上級首長的存在並沒有解除你獨立思考的義務。阿裏亞辛顯然是害怕,但他沒去同那些有權勢的勢力接觸。他指望著什麼呢?”
“阿裏亞辛與貸款的人一定有著我們所不知道的默契。”克裏亞奇科回答。“不明白的是,爲什麼有人要監視他?”
“他們怕他跑掉,去境外找人,那事情就麻煩而且花費很大了。如果我不是偵查小組的成員的話,正在發生的一切,我都能理解。這一切都是很奇怪的。爲什麼要使用爲代表團服務的汽車?爲什麼監視的人有四個,其實兩個就足夠了?你回答呀,斯坦尼斯拉夫,幹嘛老望著窗外呢?”
“你在辦公室裏像瘋子似地走來走去,我並沒有責備你嘛。”克裏亞奇科坐在圍椅上轉了一下。“你忘了我們是在俄羅斯,在這裏最最荒唐的錯誤和矛盾,可以構成事物的本質。爲什麼汽車是爲代表團服務的車庫裏的呢?老板給車子付了錢嘛,我的一位朋友在車庫裏工作。我既然可以同朋友分享,爲什麼還要把錢交給別人呢?爲什麼兩個人夠了要派四個人呢?工資開得高,工作又幹淨,可以隨意兜風,只要動動眼睛就行嘛。領導坐在辦公室裏,隨便什麼都可以解釋清楚。比方說,你可以撒謊,說目標好動,常常去大商店,兩個人看不住。”
“你說吧,其實只要你說自己對謊言也不相信就行了。”古羅夫坐在一張不屬于任何人的、靠辦公室左牆邊擺著的桌子邊緣上。“問題是專業人員提出來的,他們全都考慮好了,他們很清楚知道,哪裏兩個人就夠,哪裏需要四個人。你同這些人交談過的,你自己就常說,有兩個人經驗豐富,可另外兩個是隨便請來的。原來他們不過是把我們的腦袋搞混,好像是在用餌魚釣魚似的。”
“你這一輩子也沒釣過魚,”克裏亞奇科卟嗤一笑。“你只知道這個詞,卻不懂得它的意思,如果要用釣魚來作比,那他們也不是用餌魚來釣我們,因爲我們永遠不會去搶吃這樣的腐臭食物。很可能他們把我們誘到某個地方吃東西,是想知道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可以找到我們。”
古羅夫把一支剛剛從煙盒裏拿出來的香煙,揉成一團,注意地望了朋友一眼,然後從桌子上爬下來,但沒有在辦公室裏來回踱步,而是不慌不忙地回到自己的坐位上,牢牢地坐在圍椅裏,開始沈思默想。斯坦尼斯拉夫不明白他說了什麼話,使朋友那麼憂心,所以他也靜了下來,等待古羅夫說出什麼話來。
“你說坐在車子裏跟蹤阿裏亞辛的四個人之中,有一個前不久是刑事偵查局的工作人員。”古羅夫靠在桌子上,面孔突然縮了下去,他前不久那種漫不經心、懶洋洋的神態已經完全沒有了。
“唔?”夥伴的緊張心情傳給了斯坦尼斯拉夫。“杜羅夫·阿爾焦姆·格裏戈利耶維奇,區局的偵查主任,在民警局工作十五年,三十八歲,因爲經常酗酒而被開除。”
“三十八歲、十五年工作、經驗豐富、精力充沛,而且是個偵查主任。”古羅夫搖了搖頭。“你同他交談時,嗅出氣味了沒有?他的臉龐怎麼樣?你明白我指的是什麼嗎?”
“氣味是有的,”克裏亞奇科沈思地說。“但是,你明白嗎,那不是焦味,而是很新鮮的氣味,就像一個人剛剛喝了兩小杯酒那樣的氣味。他的臉龐很端正、平滑,看起來比他的年齡年輕些。我當時大吃了一驚……這個過去的偵查員好像有點不大對勁,眼睛明亮,人很狡猾,我覺得他認識我。他有兩次收起過微笑,似乎想按他自己的方式開一下玩笑,但他改變了主意。他現在在‘弗拉明戈’賭場當保镖。”
“等一等,等一等,大概三個月前,有人同我談起過這家賭場。”古羅夫用手指啪的一聲打了個榧子。“對了,是哈裏托諾夫。賭場換了老板。好,我忘了。奇怪的是,這麼大的年紀、這樣長的工齡,卻只是個區的偵查主任。”
“幹部的人說他一連幾個月酗酒。”
“我們這裏的人一旦被開除,幹部的人就可能說他殺死了
娘老子。愛吵架的
格使他得罪了領導,所以沒要他了。他現在在賭場當保衛,工作主要在晚上,這就是說杜羅夫白天有空。坐在汽車裏跟蹤一個花花公子,並不要求什麼偵查經驗。有趣的是,斯坦尼斯拉夫,你說的魚餌和車上存在一個過去的刑事偵查員,卻使人産生一些很不好的
暗想法。”
“有人正准備把你我消滅掉。”克裏亞奇科沖口而出。
“你是個粗暴的人,斯坦尼斯拉夫。既粗暴,又頭腦簡單。”古羅夫站起身來,鎖上保險櫃。“在對人講這類話之前,應該讓他有個心理准備。就是死,也得讓他好好吃頓飽飯嘛。”
“我就是赴湯蹈火也跟著你,要是去食堂,我就跑著去。”克裏亞奇科回答。
被民警局開除出去的巴維爾·彼得羅維奇·烏索夫上校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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