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四世同堂第53章上一小節]隨從手裏拿著七八包禮物——盒子與紙包上印著的字號都是北平最大的商店的。
曉荷看看空山的
帽，看看禮物上的字號，再看看那個隨從，（身上有槍！）他不知怎辦好了。怪不得到如今他還沒弄上一官半職呢；他的文化太高！日本人是來消滅文化的，李空山是幫凶。曉荷的膽子小，愛文雅，怕打架。從空山一進門，他便感到“大事不好了”，而想能讓步就讓步。他沒敢叫“姑爺”，可也不敢不顯出
熱來，他怕那支手槍。
去大，李空山一下子把自己扔在沙發上，好象是疲乏的不得了的樣子。隨從打過熱手巾把來，李空山用它緊捂著臉，好大半天才拿下來；順手在毛巾上淨了一下鼻子。擦了這把臉，他活潑了一些，半笑的說：
“把個官兒也丟咧，×！也好，該結婚吧！老丈人，定個日子吧！”
曉荷回不出話來，只咧了一下嘴。
“跟誰結婚？”大赤包極沈著的問。
曉荷的心差點兒從口中跳了出來！
“跟誰？”空山的脊背挺了起來，身子好象忽然長出來一尺多。“跟招弟呀！還有錯兒嗎？”
“是有點錯兒！”大赤包的臉帶出點挑戰的笑來。“告訴你，空山，揀幹脆的說，你引誘了招弟，我還沒懲治你呢！結婚，休想！兩個山字落在一塊兒，你請出！”
曉荷的臉白了，搭讪著往屋門那溜兒湊，准備著到必要時好往外跑。
可是，空山並沒發怒；流氓也有流氓的涵養。他向隨從一擠眼。隨從湊過去，立在李空山的身旁。
大赤包冷笑了一下：“空山，別的我都怕，就是不怕手槍！
手槍辦不了事！你已經不是特高科的科長了，橫是不敢再拿人！”
“不過，弄十幾個盒子來還不費事，死馬也比狗大點！”空山慢慢的說。
“論打手，我也會調十幾二十個來；打起來，不定誰頭朝下呢！你要是想和平了結呢，自然我也沒有打架的瘾。”
“是，和平了結好！”曉荷給太太的話加上個尾巴。
大赤包瞪了曉荷一眼，而後把眼中的余威送給空山：“我雖是個老娘們，辦事可喜歡麻利，脆！婚事不許再提，禮物你拿走，我再送你二百塊錢，從此咱們一刀兩斷，誰也別麻煩誰。你願意上這兒來呢，咱們是朋友，熱茶香煙少不了你的。你不願意再來呢，我也不下帖子請你去。怎樣？說幹脆的！”
“二百塊？一個老婆就值那麼點錢？”李空山笑了一下，又縮了縮脖子。他現在需要錢。在他的算盤上，他這樣的算計：
白玩了一位小
，而還拿點錢，這是不錯的買賣。即使他沒把招弟弄到手，可是在他的一部玩弄女人的曆史裏，到底是因此而增多了光榮的一頁呀。況且，結婚是麻煩的事，誰有工夫伺候著太太呢。再說，他在社會上向來是橫行無阻，只要他的手向口袋裏一伸，人們便跪下，哪怕口袋裏裝著一個小木橛子呢。今天，他碰上了不怕他的人。他必須避免硬碰，而只想不卑不亢的多撈幾個錢。他不懂什麼是屈辱，他只知道“混”。
“再添一百，”大赤包拍出三百塊錢來。“行呢，拿走！不行，拉倒！”
李空山哈哈的笑起來，“你真有兩下子，老丈母娘！”這樣占了大赤包一個便宜，他覺得應當趕緊下臺；等到再作了官的時候，再和冠家重新算賬。披上大，他把桌上的錢抓起來，隨便的塞在口袋裏。隨從拿起來那些禮物。主仆二人吊兒啷當的走了出去。
“所長！”曉荷熱的叫。“你真行，佩服！佩服！”
“哼！要交給你辦，你還不白白的把女兒給了他？他一高興，要不把女兒賣了才怪！”
曉荷聽了，輕顫了一下；真的，女兒若真被人家給賣了，他還怎麼見人呢！
招弟，只穿著件細毛線的紅背心，外披一件大，跑了過來。進了屋門，嘴
連串的響著：“不噜……！”而後跳了兩三步，“喝，好冷！”
“你這孩子，等凍著呢！”大赤包假裝生氣的說。“快伸上袖子！”
招弟把大穿好，手
在口袋中，挨近了
，問：“他走啦？”
“不走，還死在這兒？”
“那件事他不提啦？”
“他敢再提，教他吃不了兜著走！”
“得！這才真好玩呢！”招弟撒著
說。
“好玩？告訴你，我的小！”大赤包故意沈著臉說：“你也該找點正經事作，別老招貓遞狗兒的給我添麻煩！”
“是的！是的！”曉荷板著臉，作出老父教訓兒女的樣子。“你也老大不小的啦，應當，應當，”他想不起女兒應當去作些什麼。
“！”招弟的臉上也嚴肅起來。“現在我有兩件事可以作。
一件是暫時的，一件是長久的。暫時的是去練習滑冰。”
“那——”曉荷怕溜冰有危險。
“別嘴，聽她說！”大赤包把他的話截回去。
“聽說在過新年的時候，要舉行滑冰大會，在北海。，我告訴你，你可別再告訴別人哪！我，勾瑪麗，還有朱櫻，我們三個打算表演個中日滿合作，看吧，准得叫好！”
“這想得好！”大赤包笑了一下。她以爲這不單使女兒有點“正經”事作，而且還可以大出風頭，使招弟成爲報紙上的資料與雜志上的封面女郎。能這樣，招弟是不愁不惹起闊人與日本人的注意的。“我一定送個頂大頂大的銀杯去。我的銀杯，再由你得回來，自家便宜了自家，這才俏皮！”
“這想得更好！”曉荷誇贊了一聲。
“那個長久的，是這樣，等溜冰大會過去，我打算正正經經的學幾出戲。”招弟鄭重的陳說：“，你看，人家小們都會唱，我有嗓子，閑著也是閑著，何不好好的學學呢？學會了幾出，拍，一登臺，多抖啊！要是唱紅了，我也上天津，上海，大連，青島，和東京！對不對？”
“我贊成這個計劃！”曉荷搶著說。“我看出來，現在幹什麼也不能大紅大紫，除了作官和唱戲！你看，坤角兒有幾個不一出來就紅的，只要行頭好，有人捧，三下兩下子就挂頭牌。講捧角，咱們內行！只要你肯下工夫，我保險你成功！”
“是呀！”招弟興高采烈的說：“就是說！我真要成了功，爸爸你拴個班子，不比老這麼閑著強？”
“的確！的確！”曉荷連連的點頭。
“跟誰去學呢？”大赤包問。
“小文夫婦不是很現成嗎？”招弟很有韬略似的說：“小文的胡琴是人所共知，小文太太又是名票，我去學又方便！，你聽著！”招弟臉朝了牆，揚著點頭，輕咳了一下，開始唱倒板：“兒夫一去不回還”她的嗓子有點悶，可是很有中氣。
“還真不壞！真不壞！應當學程硯秋，准成！”曉荷熱烈的誇贊。
“，怎樣？”招弟仿佛以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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