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牛天賜傳六 嘩啷棒兒上一小節]辦公,已把五爪四爪三爪等丸葯都依次吃過;太太的醫術簡直比看香的張三姑還高明——這在老劉心中是最高的贊揚,因爲張三姑能用香灰隨便治好任何病症。
天賜的生日有兩項重大的典禮,一項是大家吃打鹵面,一項是抓周。第一項與天賜似乎無關,而好象專爲四虎子舉行的。四虎子對打鹵面有種特別的好感,自要一端起碗來就不想再放下。據他自己說,本來五大碗就正好把胃撐得滿滿的,可是必須加上兩三碗,因爲他舍不得停止吸面的響聲;鹵面的響聲只能和伏天的暴雨相比,激烈而聯貫。
第二項可是要單看天賜的了。大家全替他攥著一把汗。紀唯恐他去抓太太所不願意叫他抓到的東西,因爲他是吃她的
長起來的,他要是沒有起
,顯然是她的
沒出息。一個婦人的
要是沒出息?!四虎子另有個願望,他熱心的盼望太太公道一些,把那對嘩啷棒也列入,他以爲小孩而不抓玩具簡直不算小孩,而是個妖精。可是牛太太不能公道了,她早和劉
商議好應用哪幾件東西去試試天賜。太太有塊小銅圖章,是她父
的遺物,雖然只是塊個人的圖章,可是看著頗近乎衙門裏的印。太太最注意這件高官得作、駿馬得騎的代表物。老劉
建議:應把這塊印放在最易抓到的地方,而且應在印鈕——一個小獅子——上拴起一束花線,以便引起注意。其次便是一枝筆,一本小書;二者雖不如馬到成功伸手抓印的那麼有出息,可是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筆與書也是作官的象征,不過是稍繞一點彎兒。再其次是一個大銅錢,自從在鹹豐年間鑄成就沒用過,非常的光亮。這是爲敷衍牛老者,他是把錢放在官以上的人;天賜既是老爺和太太共同的産業,總得敷衍牛老者一下。
至于牛老者呢,他目下以爲鹵面高于一切,很有意加入一把羹匙,表示有鹵面吃的意思——一個人有面吃,而且隨便可以加鹵,也就活得過兒了。可是他並沒向太太去建議,少和太太辦交涉是使鹵面確能消化的方法,這個人專會爲肚子而犧牲了理想。
紀當然沒有發言權。四虎子向老劉
打聽明白,心中覺得不平。這太不公道了。況且怎見得嘩啷棒便比銅錢低呢?可是,他自有辦法。
一個非常美麗的秋天,淺遠的藍天上飛著些留戀的去燕。天賜抓周禮在正午舉行,在桂香裏飄來一兩聲鳴。老劉
把禦定的幾項物件都放在銅盤上,請太太過目。然後紀
抱來天賜,他的臉還是搭拉著,仿佛一點也沒看出一周年有什麼可樂。雖然眉毛已有相當的進步,長出稀稀的幾根。可是鼻子更向上卷了些,“不屑于”的神氣十足。
老爺爲保養肚子,帶著裏邊的三碗鹵面,已在上打開了不很宜于秋高氣爽的大呼。四虎子請了他一次,他囔嘟了幾聲,不知是要添點鹵,還是純粹爲嘟囔而嘟囔。不管怎樣吧,他依舊睡下去。
四虎子回來報告:
“老爺睡了;我替他吧?”
“你是什麼東西?”太太說。
四虎子也楞住了,他自己不知道他是什麼東西——這本是世上最難答的一個問題。可是他搭讪著站在屋裏,手按著大褂的口袋,太太也沒再驅逐他。
老劉比牛太太還熱心,一個勁囑咐天賜,“抓那個有花繩紐的小印,老乖子!”
天賜用小眼看了看銅盤,剛一伸手又縮回去,把大拇指放在口中,好象是要想一看。屋中的空氣十分的緊張。拔出手指,放在鼻前端詳了一番,覺得右手拇指不高明,把左手的換上來咂著。咂著似乎不大過瘾,把食指探到小白牙的後面去掏,仿佛剛吃了什麼塞牙的東西。
紀托住了他,往銅盤那邊送,大嘴發出極輕微的聲兒,就象窗上的紙口,裂得雖大而聲兒很細,當風吹過來的時候:抓呀!抓呀!
天賜探著身,看桌上的小膽瓶頗好玩,定著眼珠看,用手指著:啊啊呀呀。對于銅盤一點也沒看起。
老劉急了,要把著娃娃的手去抓。太太非常鎮靜的攔住她:等等,看他自己抓什麼!
四虎子本沒打算出聲,可是不曉得嗓子裏怎一別扭,嗽了一下。天賜的頭回過來,張牙舞爪的往這邊撲。這時候,四虎子再也忍不住,把久已藏好的嘩啷棒從袋裏掏出,嘩啷了幾聲。天賜笑著,眼中發著光,鼻旁起了好幾個小坑,都盛著笑意,身子往前探,兩手伸出去。他要嘩啷棒!
太太想喝止住他們,可是說時遲,那時快,花棒已換了手,天賜連踢帶跳的搖起來,響成一片。
太太的一對深眼,釘著四虎子,問:“花棒,抓花棒,有什麼說章呢?”太太的臉要滴下來。
“說章?”四虎子想了想:“愛玩!”
……《牛天賜傳》六 嘩啷棒兒在線閱讀結束,下一章“七 兩種生活”更精彩的內容等著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