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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文集第十五卷》詩人節獻詞

老舍作品

  詩人節有二義:一以紀念大詩人屈原,一以鼓舞當今的文人。對前者,屈原人格之崇高,作品之偉大,以爲民族的光榮,毋庸縷述。對後者,有二點似宜說明:(一)“詩人”與“文人”似當有別,但廣泛的來說,凡屬創作的想象的文藝作品統可稱之爲詩;同樣的,凡氣度崇高,富有創造力與想象者統可被譽爲詩人,故詩人節實爲文藝節,不必再有戲劇家節,小說家節,及雜文家節也。莎士比亞以戲劇馳譽,托爾司太以小說見勝,皆被稱爲詩人,且當之無愧。今之治戲劇及小說者,本其所長,努力進取,雖不爲詩,詩之質素固在;若必血柱鼓瑟,勉強爲詩以自彰其短,徒博虛名,是買椟而還珠矣。(二)所謂詩人者,非謂在技巧上略知門徑之詩匠也。詩人在文藝上固須有所表現,其爲人亦須與詩相備配。詩所以彰正義、明真理、抒至情,故爲詩者首當有正義之感,有爲真理犧牲之勇氣,有至感深情以支持其文字。詩若是天地間浩然的正氣,詩人也正是此浩然正氣的寓所,只憑排列平仄,玩耍文字,而自號爲詩人,則既不成詩,複不成人,還成什麼詩人?有人于此,終身不爲一韻語,而爽朗剛正,果敢崇高,有詩人氣度,即是詩人。反之,其爲人心地狹濁,而終日填詞製律,以獵虛名,或以幹祿,是詩匠詩販,非詩人也。于此,詩人節之倡設,實與整個社會有關——詩的社會固不必人人吟詩,個個度曲,要在能辨是非,能以誠相見,有良好的風尚耳。

  抗戰四年,舉guo在同一崇高的理想下共赴guo難,頭可殺而節不可辱;此理想是詩的本質,此艱苦爲詩的本事。有此本質,故敢以血滌辱,以弱敵強。有此本事,故舉世驚震,交相贊美。在今天而有詩人節的建定,詩人們自然曉得,他們自己已供獻了什麼,或未曾供獻了什麼。就是不作詩的人似乎也應該深思默慮,我們的眼前還有沒有阻礙達到我們的理想的東西,就連我們自己是否已經沒有一點私心與弱點。這樣的檢審一下,恐怕我們也許感到一些愧悔,而把真誠不折不扣的拿將出來,使我們感到艱苦,而不灰心;感到哀傷,而能振拔;感到缺乏,而求充實;象詩那樣的勁健悲壯!理想之途是用血沖成的。假若不幸而把詩人節只看成是窮酸們聚會到一chu,寫或讀一兩首小詩,或且吃上一半個粽子的日子,那就根本無須多此一舉了。——寫于詩人節。

  載一九四一年六月三十日《新蜀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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