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蝕第1節上一小節]而，笑聲中拔出“你敢？”兩個字來，又尖，又俏，分明是金鳳
的口音。
胡
光想不下去了。他滿腹狐疑，順腳走出廳來，剛到了院子裏，迎面進來一個人，叫道：
“貞卿哥，原來你在家。”
這人是胡光的姨表弟王榮昌，就是王泰記京貨店的店東。
胡光招呼過了，正要讓進廳裏坐，金鳳也進來了。她的光頭發顯然有些亂了，搽粉的白臉漲成了豬肝
，而假洋緞的棉背心的大襟上竟有一大塊揪皺的痕迹。她低著頭進來，似乎還在喘氣。
“剛才是你麼？和誰嘻嘻哈哈的？”胡光劈面喝問。
“嘻嘻哈哈？誰個？你問王老爺！”
金鳳噘起嘴，很不敬地說；也不看胡光，就走了進去。
胡光詫異地看著王榮昌。這個小商人，一面走進廳裏，一面說：
“貞卿哥，你的阿炳太胡鬧了。我到府上門前時，他正攔著金鳳，逼到牆角裏，揪揪扯扯的——你不是早把金鳳收做了小麼？”
王榮昌一面就坐，還搖著頭說：“不成
統，不成統！”“並沒有正式算做姨太太。”胡光也坐下，倒淡淡地說。
“現在變了，這倒是時髦的自由戀愛了。”
“然而父妾到底不可調戲。”
“榮弟，今天你難得有空來談談。”胡光幹笑一聲，轉了話頭。
王榮昌是一個規矩的小商人，輕易不出店門的；今天特來拜訪他的表兄，正有一件大事要商量。從前天起，縣
部通告，要組織商民協會，發一張表格到王榮昌店裏，那表上就有：店東何人，經理何人，何年開設，資本若幹等等名目。
而“資本若幹”一條，正是王榮昌看了最吃驚的。
“你看，貞卿哥，調查資本，就是要來共産了。”在敘明了原委以後，王榮昌很發愁地說。
胡光凝神在想，搖著頭，在空中畫了個半圓。“也有人說不是共産，只要我們進什麼商民協會，去投票。月底就要選舉什麼委員了。貞卿哥，你知道，我這人，只會做生意，進什麼會，選舉，我都是不在行的，我最怕進會，走官場。”
王榮昌現在幾乎是哭喪著臉了。一個念頭，突然撞到胡光心上。
“你不進會又不行。他們要說你壞了章程呢！”胡光鄭重地說。
王榮昌苦著臉，只是搖頭。
“共産是謠言，商民協會非進不可。你不出面或者倒可以。”
“可以找替手的麼？”王榮昌忙低聲問。
“現在通行的是派代表。你爲什麼不能派代表？自然可以。”
“好極了，貞卿哥，拜托你想個妥當的辦法；我們至
不客氣。”
王榮昌極密地說；這個可憐的人兒現在有點活氣了。
胡光閉目一笑；張鐵嘴灌他米湯時的面容，又活現在眼前了。他突然沖動一件心事，睜開了眼，忙說道：“幾乎忘記叮囑你。榮弟，你以後千萬不要再叫我貞卿了，我已經廢號。我也不叫做‘胡輔’了，現在我改名‘光’，以後，只叫我光就是。”
“咦，幾時改的？”
“就是今天。”
王榮昌張大了眼，很詫異。
“今天我去請教了張鐵嘴——‘鬥姥閣’下的張鐵嘴。他用心替我起一卦，斷定我還要發迹，有委員之望。你想，要做委員，我這‘輔’的名兒，就有封建思想的臭味，決定不行，所以改名‘光’。張鐵嘴拆這‘光’字，也說極好。
我現在是光了，你不要忘記。”
“哦，哦。”王榮昌似懂非懂地點頭。
“相書上也有委員麼？”他又出奇地問。
“大概沒有。但官總是官，官場中有委員，張鐵嘴的嘴裏自然也有了。”
王榮昌恍然大悟似的又點著頭。
“至于你的事，我還不幫助麼？但是，先有一件，我得先看過那張表，總有辦法。”胡光微笑地繼續說，似乎頗有把握的樣子。
“看表容易。只是還有那商民協會，我說不上來。最好去找著陸慕遊；他是一本賬都熟在肚裏。”
“陸慕遊？”胡光側著頭想。“是陸三爹的兒子罷？他居然不做少爺，來辦地方上的事了。”
“表在店裏。”王榮昌抓住了說。“貞卿——哦，光哥，眼前你沒事的話，就請到敝店裏吃飯，帶便看那張表。”
胡光當然沒有什麼不願意。對于這件事，他業已成竹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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