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蝕第11節上一小節]的勸阻沒被采用,以至于此,可是那受傷的人兒搖著頭說:
“打也是好的。這使得大多數民衆更能看清楚胡光是何等樣的人。而且動手打的只是最少數。我看見許多人是幫助我維護我的。不然,也許竟送了
命了。”
“沒等你說一句話,他們就打麼?你到底不曾解釋!”
“好像我只說了諸位同志四個字,就打起來。雖然我的嘴沒有對他們解釋,但是我的傷,便是最有力的解釋。”
李克的話也許是有理的,然而事實上他的挨打竟是反動謀的一串連環上的第一環。林子沖曾在縣
部中提議要改組店員工會,並查明行凶諸人,加以懲辦,但陳中等恐怕激起反響,愈增糾紛,只把一紙申斥令敷衍了事。這天下午,縣城裏忽然到了十幾個灰軍服,斜皮帶,情形極狼狽的少年,過了一夜,就匆匆上省去了。立刻從縣前街的清風閣裏散出許多極可怕的消息。據有名的消息家陸慕遊的綜合的報告,便是:有一支反對省政府的軍隊①從上遊順流而下,三四天內就要到縣;那時,省裏派來的什麼什麼,一定要捉住了槍斃的。
①“反對省政府的軍隊”,亦即指反革命的夏鬥寅的部隊。——作者原注。
許多人精密計算,此時縣城裏只有一個負傷的李克正是省裏派來的。
可是另有一說,就大大不同了。這是剛從城外五星橋來的一位測字先生的報告;他睜圓了眼睛,冷冷地說:
“哼!該殺的人多著呢!剪發女子是要殺的,穿過藍服黃
服的人也要殺,拿過梭標的更其要殺!名字登過工會農會的冊子的,自然也要殺!我
眼見過來。殺,殺!江
要變成血!這就叫做青天白日滿地紅!”
測字先生的話,在第二天一早就變成了小小的紙條,不知什麼時候,被不知什麼人貼在大街小巷。中間還有較大的方紙,滿寫著“爾等……及早……玉石俱焚,悔之晚矣”一類的話。中午,同樣的小方紙,又變成了傳單,公然在市上散發了。全城空氣一分鍾一分鍾地越來越緊張。
傍晚,在緊急會議之後,縣工會和農會命令糾察隊出勤,緊要街道放步哨,並請公安局協助拘拿發傳單和小紙條的流氓。大局似乎穩定些了。
李克知道了這些情形,特請方羅蘭、陳中去談話。“城中混亂的原因,”李克說,“大概有兩個。胡光派和土豪劣紳新近聯合,自然要有點舉動,此其一;上遊軍事行動的流言,增加了土豪劣紳的勢焰,此其二。目下人民團
已經著手鎮壓反動派的活動,縣
部也應該有點切實的工作。”
聽了這話,方羅蘭沈吟著;陳中先答道:
“縣部無拳無勇,可怎麼辦呢?”
“明天我們要開臨時會討論辦法。”方羅蘭也說了。
“開會也要開。最緊要的是部要有堅決的手腕,要居于主動的地位,用糾察隊和農軍的力量來鎮壓反動派。明天開會,有幾件事要辦:一是立即拘捕匿伏城中的土豪劣紳及嫌疑犯,二是取締流氓地痞,三是要求縣長把警備隊交給
部指揮——現在警備隊成爲縣長一人的衛隊是很不對的。”
李克說完了,眼睛看著方、陳二位的臉上。兩位暫時默然無言。
“拘捕城中的反動派,怕不容易罷?他們臉上又沒有字寫著。”
方羅蘭終于遲疑地吐露了懷疑的意見。
“縣長不肯交出警備隊,卻怎麼辦?”
陳中也忙著接上來說。
“檢舉起來,自然有人來報告。”李克先回答了方羅蘭,他又轉臉看著陳中說,“縣長沒有理由不讓警備隊來鎮壓反動派。萬一他堅持不肯,可以直接對警備隊宣傳,使他們覺悟。
再不行時,老實把這一百人繳械。”
方、陳二人似乎都失了。他們料來李克一定是創口發炎,未免神志不清,覺得再談下去,還有更驚人的奇談;于是他們相視以目,連說“明天開會就是”,又勸李克不必焦慮,靜養病
,便退了出來。
第二天上午,會是開了,李克的意見也提出來了;大家面面相觑,沒有說話。啞場了可五分鍾,做主席的方羅蘭才勉強說:
“三條辦法,理由都很充足,只是如何執行,不能不詳細討論。事關全局,縣部同人不便全權
決;鄙意不如召集各團
聯席會,請縣長也出席,詳細討論辦法。各位意見怎樣?”
列席的各位正待舉手贊成,忽然一個女子面紅氣喘地跑進來。她的米麻紗衫子的方領已經被撕碎,露出半個肩頭。
她的第一句話是:
“流氓打婦女協會了!”
屋子裏所有的眼睛都睜得圓圓的,所有的嘴都驚叫起來。
方羅蘭還算鎮靜,拿右手背擦了擦額上的急汗,一面說:
“舞陽,坐下了慢慢的說。”
“我剛起身,在房裏寫一封信,忽然外邊有人大嚷起來,又聽得玻璃打破了,我跑出房去想看一看,就聽得男子的怪聲大喊打倒公妻,夾著還有女人的哭喊聲。我知道不妙,趕快走邊門,哪知門外已經有人把守,是一個十八九歲的青年人。他攔住我……領也被他撕碎,到底被我掙
,逃了出來。以後的事,我就不知道。”
孫舞陽一面喘著氣,一面雜亂地說。她的雪白的小臂上也有幾塊紅痕,想來是險時被扭擰所致。
“窮竟有多少流氓?”
“穿什麼服?拿家夥麼?”
“婦女協會的人都逃走了麼?”
“聽得女子哭喊救命麼?”
驚魂略定的先生們搶先追問著。但是孫舞陽搖著頭,把手按住了心口,再也沒有話了。
于是有人主張派個人去調查,有人說要打個電話去問問。
孫舞陽一面揉著心窩,一面著急道:
“趕快請公安局派警察去鎮壓呀!再說廢話,婦女協會要被流氓糟蹋完了!”
這句話才提醒了大家:婦女協會大概還被流氓占領著。打過了電話,人們又坐著紛紛議論,懸猜流氓們有否對于女子施行強暴,問孫舞陽怎麼居然險,攔住她的流氓是如何一個面目;把今天來的正事忘記得幹幹淨淨了。但此時,電話鈴又尖厲地響起來。彭剛以爲一定是公安局來回話,高高興興地跑過去接聽,可是只“哦,哦”了兩聲,立即臉
全青了,摔下電話筒,抖著聲音叫道:
“流氓來打我們了!”
“什麼!公安局來的電話麼?你聽錯了罷?”
方羅蘭還算鎮靜似的問,可是大粒的汗珠早已不聽命地從額上鑽出來。
“不是公安局。……縣農協關照。……要我們防備。”
彭剛的嘴抖得厲害。
這時,部裏的勤務兵慌慌張張地跑進來了,後面跟著同樣驚惶的號房。勤務兵說,他在街上看見一
強盜,拖著幾個赤條條的女人,大嚷大罵遊行,還高喊:“打縣
部去!”號房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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