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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葉紅似二月花》第7節

第2小節
茅盾作品

  [續霜葉紅似二月花第7節上一小節]望得見月洞門那邊的洋樓。要是給爸爸聽到了咱們這樣大聲笑,可不是玩的。”

  靜英打算回家去,但是王小jie不依,拉著她下樓,繞過廳後的天井,向左首一個邊門走去。當走過那所謂月洞門的時候,靜英留神窺望一下,只見裏面是一個小小的院落,兩株大樹罩著一座小洋樓,湘簾低垂,除了一個男當差的坐在大樹下石墩上輕搖著葵扇,靜悄悄地好像沒有人住在那裏。王小jie指著那月洞門內,悄悄說道:“爸爸辦事,就在那邊。一天到晚,客人多得很。爸爸沒工夫一個個都見。差不多的就統統由值廳的孫先生去應酬。你看見他沒有?他老坐在大廳長窗前,像個泥菩薩似的。”

  她們到了邊門,恰好遇見了王小jie的二哥民治迎面匆匆走來。王小jie便喚他一同去。

  “不行,不行;爸爸找我去不知有什麼事呢!”民治慌慌張張說,朝靜英看了一眼,又看著她meimei,似乎問:這位姑娘是誰?

  王小jie笑了笑,故意說道:“你忙什麼?遲幾分鍾也不要緊。我知道爸爸找你是什麼事。”民治果然站住了。王小jie拉他到一旁低聲告訴他道:“就是馮梅生又來提那件事,爸爸也答應了;我是聽ma說的。”

  民治的臉se立刻變了,注視他meimei的面孔,好像要研究她這番話裏有幾分是真的。

  王小jie也懂得民治的意思,便推著民治走道:“去罷,去罷!誰又來騙你!你見了爸爸,才知道我不是騙你呢!”她拉著靜英自去。走了幾步,又回頭望一眼,忽然歎口氣對靜英說道:“民治真也倒楣。馮秋芳的脾氣才不是好纏的呢,民治不是她的對手。”

  靜英不便作任何表示,卻忍不住回頭瞥了一眼。那個少年已經走遠了,不見影蹤。

  在她們面前卻展開一大片空地,所謂涼亭,就在左首,靠近三間破舊的平屋……

  當下王民治走進他父qin的辦事房,便打了個寒噤。王伯申濃眉緊皺,坐在那裏只顧摸弄一個玻璃的鎮紙,一言不發;斜對面的窗角,孫逢達尖著屁gu坐在個方凳上,滿臉惶恐。梁子安當地站著,手裏捧了幾張紙,在仔細閱讀。民治看見自己來的不是時候,便想轉身退出;可是父qin的眼光已經瞥到他身上,他只好重複站住,又慢慢的移步上前,正要啓口,卻聽得梁子安說道:“東翁,就照這稿子呈複上去,也還妥當。顯而易見,趙守義是串通了曾百行,來跟我們無理取鬧。晚生記得很清楚,當初公司向縣校借用那塊空地來堆存煤炭,的確備了正式公函,還再三說明,縣校如果願意長期租借,公司可以訂十年的合同。那時曾百行很客氣,總說地是空著,要用盡管用。如今他倒不認有這回事了,那麼,曾百行身爲縣校校長,學産是他該管的,爲什麼事過兩年,才發覺該項空地被人家堆存了煤炭,那不是他自己也落了個大大的不是?這一層反敲的意思,似乎也可以做進去。”

  王伯申只看了孫逢達一眼,還是只顧摸弄那個玻璃的鎮紙。民治又想暫時退出,但終于踅到王伯申背後一個靠牆的椅子裏坐了,耐心等候。

  “子安兄的話,極是極是!”孫逢達接口說,依然是滿面惶恐,“回頭我就添進去。至于當初借地的時候,我們雖有公函,曾百行確無回信,他只口說可以。要是有回信,怎麼能丟?這一層,逢達可以上堂作證。”

  “也只能這樣頂他一下。”王伯申開口了,慢慢地,“憑這麼一點小事,想把我王伯申告倒,恐怕不行!想來趙守義也未必存此奢望,不過——”他猛然將手中的玻璃鎮紙在桌上一擊,倒使背後的民治嚇了一跳,“不過他這麼一來,唯們就夠麻煩了!如果曾百行不爲已甚,還肯跟咱們補訂一個租地的合同,倒也罷了,否則,嗯——子安,空地上堆存的煤炭約莫有多少噸呢?”

  “啊啊,大約千把噸敢怕是有的。”

  “哦,可不是!哪裏去找一塊空地來堆這千把噸呢!”

  孫逢達忙獻議道:“地方倒有。宅子右首那一方,不是很可以……”

  不等他說完,梁子安早笑了笑搖頭道:“不行。離局子太遠了。這煤是天天要用的,總得放在局子附近。”

  王伯申也笑了笑,蓦地又雙眉一皺,手拍著大tui說道:“趙剝皮之可惡,也就在這裏!他偏偏挑出這個漏洞來,和我搗蛋。你們想想,千把噸煤,我們要用多少人工這才螞蟻搬家似的搬到另一個地方去,而且又得天天搬回若幹噸到局子裏去支應使用。且不說這筆費用已經可觀,光是這麻煩也夠受!這樣損人而不利己的毒計,也只有趙剝皮才肯幹的。”

  滿屋子忽然寂靜,只有王伯申的手指輕輕彈著桌面的聲音。

  梁子安踱了一步,去在靠門邊的椅子裏坐了,自言自語道:“趙守義是狗急跳牆,人家追他善堂的帳目,他急了就來這麼一手!”

  “可是,”王伯申站了起來大聲說,“我們倒要瞧瞧,看是誰輸在誰手裏!”他又坐下,一面以手擊桌,一面威嚴地發號施令道:“逢達,回頭你去請梅生來,咱們商量一下,看怎麼先掘了曾百行這條根。要是姓曾的打定主意跟著趙守義和我爲難,好,莫怪我反面無情,只要他自己問問,上半年他和女校那個教員的糾葛是不是已經彌縫得什麼都不怕了?愛怎麼辦,由他自己說罷!”

  “早上碰到過梅生兄,一會兒他就來。”梁子安忙接口說。“還是我再去摧一催罷,”孫逢達站了起來,“我就去。”

  王伯申又對梁子安說道:“朱行健這老頭兒,我想還是再去勸他一勸。此人倚老賣老,不通時務,原也有點討厭,不過,我們此時樹敵不宜太多。今天上午又得罪了一位錢大少爺,這一老一少都有幾分傻勁,要是發狠來跟我們爲難,怕是不怕的,但又何苦多找麻煩。”

  “可是,東翁,”梁子安苦笑著,“良材那話,實在沒法照辦。這不是我們得罪了他,是他出的題目太那個了,叫人沒法交卷。”

  王伯申默然點頭,過一會兒,這才又說道:“想來他不至于和趙守義走在一路。他在縣裏總還有幾天,我打算請他吃飯,當面再解釋解釋。”

  “請不請朱行健呢?”

  “回頭再看,”王伯申沈吟著說。“子安,你明天就去找他,也把我們租用學産那塊空地這回事,原原本本對他說一說。這位老先生有個脾氣,不論什麼事,只要帶聯到一個‘公’字,便要出頭說話;咱們這件無頭公案裏如果再夾進一個老朱來,那就節外生枝了,而且又是趙剝皮所求之不得的!”

  “要是他硬說不通,又怎麼辦呢?”

  “那亦只好由他去罷。咱們是見到了哪一點,就辦到哪一點。”說著,王伯申站了起來,離開那座位,在屋子裏踱了兩步,又說:“哦,如果錢良材肯替我們說一兩句,那麼,老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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