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掂掇到時間的步伐,那邊家裏吃飯應比我們這邊早,估計她不久會一人來的。我就含著我那特爲了接吻而用的口香糖,撚息了房中燈,坐在大客廳的一個雖當路卻黑暗的椅的上面等。
我把守到那出入必經的關口。這裏去到琫小臥房,還得經過大餐間,大餐間過去是一個長廊,再過去是小廳,小廳左邊是老主人的臥房,順到臥房窗下走,轉那綠的圓拱門,進另一院子,那裏一排三間偏東一間才是的。我預備要做一點別的事,就呆著,張了耳朵去聽外面的鞋聲。
客廳因無人,大燈不曾開,只有柱上小電燈發光,很冷靜。想著:在這樣一切安詳沈默紫的銀
的薄暮裏,淡淡的橘紅
的燈光下,咬著耳朵談話,複摟著頸脖
吻,那是如何適意的一種高尚遊戲!
從等候中我才證明時間對于人間的戀戀不舍的樣兒——這真使我焦心。
終于,它它它在那大院子角門石地面上有了鞋的後跟觸地的聲音了。我站起來,但忽然變計又坐下,且把全身隱到燈光所不及去。我想突如其來在她剛到我面前時猛的立起身,來嚇她一下。
“啊!”我輕輕的喊了一聲“嗨”,挺然立起來。
出我意料之外,她卻只很莊重有禮的對我那一笑。
“我想嚇你一下哩。”
“一進這廳子,就望到你了,你以爲我不曾見你呆樣子麼?”
我有點慚愧了。
她卻不即走,停了步。
“你一個人在此幹嗎?”
“我等你。”
“我要你等我幹嗎?”
故意那麼說,還故意要走。爲了解釋等她的意思,我攔住了她。
“不准走!”
“又不是郊野,你攔路打搶人麼?”
“是,我搶你,我要搶你到我房裏去。”
“你癫了!”
真癫了,這搶人的我,當真有要她跟我到臥房裏去的意思。不過我不敢十分用力。我怕一個聽差打從外面來碰見。我也不拉她,就只不准走。
“放了我吧,來一個人就不好看了。”
“我要吃一個點心。”
“我不懂。”
“不懂嗎?就是這樣——”我把手,攬了她的腰,我的嘴,貼在一個柔軟嘴上面了。
點心是一個便夠麼?十個也不成。
一個人,頂容易上瘾的嗜好,怕再也沒有比同戀人接吻一事爲壞了。吸大煙,打嗎啡針,喝紅茶,以及我中還沒有人試過的吃大麻,都不會如此易于成癖。只要一個婦人的嘴
,有一次在你粗糙的略有短短青的胡子的嘴邊貼了一秒鍾,你就永遠只會在這一件事上思索那味道。一個年青男子他那不會餍足的事,恐怕也只是對于他的女人做那些略近于麻煩別人的舉動!但這能怪男人麼?誰教那嘴
紅得誘人?
我禀承了膽大心細的名言,卻自動把這女人從懷中釋出。
“誰告你這叫點心?”
“這是比亞北的油稣還精致美妙不會傷食的東西。”
她禁不住一笑,低著頭,快快的向裏面就走。我搶身前去,我們是並行,手,本能的,仍然攬著腰。
我們一同行至暗了。將要走到大餐間的北門邊,她慢了腳步。這裏比其他地方全要黑,縱有人過此也不會見到。她停了腳步。我們抱成一塊在那過道中。借著客廳那小電微弱的光返射到另一
玻璃上,我能看出她臉的輪廓。柔軟的碩長的身
,斜躺在我的臂彎裏,發揮著異樣的肉
溫暖香味,我疑心我是抱了百合花的神。
同勻姑嘴,站著要低頭才行。這人則我還須頭略仰。她把頭壓在我肩上,我們便臉擦著臉了。這時是輪到她吃點心了。我的額,我的耳,我的眼睛,我的下巴,每一
被她用嘴
過的地方都象怪好過。她的長耳環子碰著我的臉上時,我有說不出的一種溫柔的靈感。
“讓我學你來吃點點心。”我想照樣辦,要吻她的臉上的各。
她說不,夠了。
然而我的手是不能放。我爲我這臂膊叫過屈,這時若手是稍松,我斷定她是要逃。
“還不放我麼?”
“不。我願抱著你,至于永遠。”
“莫說呆話吧。我應進去了。放了我,回頭我們——”“回頭?”
她不答回頭做什麼,乘機掰開我的手,象一只鳥飛跑了。
我盡發呆站在那過道中不移動一步,聽到一陣急促腳步從長廊下到小廳,進了小廳後,就聽到幾個人的笑聲。
我隨後走到長廊去,暗聽她們的話語。
“等你一天哩,”這是勻的聲音。
“對不住得很,”這是她的。
“我們去找二哥去,”這是菊子的。
我聽到要來找我,著了忙,輕腳毛手走轉到房中。
果然不久幾人就來了,菊子當先鋒,琦琦又當菊子的先鋒。
“曾叔,姨來了,”這孩子,怪得凶,會來在我耳邊說出這樣話。
“姨來也得大驚小怪麼?”
“因爲糖。”
琦琦不說了。因爲糖,又有了新買來的一大包,姨來琦琦可以同姨平均分,所以琦琦同我一樣盼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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