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朱覺得非常寂寞。特別同女孩玖要好了。然而與女孩玖在一見到男子a時,總即刻借故有事走去。間或也問到過玖是不是歡喜五,玖的答語多是小孩子的話語,一點不注意到這些,所以同時也說到二哥
情是並不歡喜同女人來往的,聽到這話的朱總若有所失,沈默很久。
有一天,在男子a班上,講中新興文學方向與進展,因爲引到標語文學,男子a說到另外一些寫標語的人的心情,在用一種比譬的解釋,說是歡喜在廁屋一類地方很不節製的寫上什麼的腳
,若果藝術一點,是可以成爲詩人的,說到這個時大家全笑了。其中有曾在那麼牆板上用鉛筆寫過些字的人物,臉上泛著微紅。男子a又說及如何的對于那類人敬服,坐在學生席上的女生朱沒有做聲,也隨了衆人微笑。下堂時,遇到玖,就說,“a先生還不知道別人寫標語罵過他同五小
。”
女孩玖說,“是誰?”
“不知是誰,半個月前的事。”
“說什麼?”
“說a先生同五是一對……”
“好笑極了,二哥自己一點也不知道。”
“恐怕誰也不會知道,因爲我當時看到就擦去了。”
“我要告給五小去。”
“嗨,不行。莫告她,這是不能隨便說的事情。”
“那你同我又說了!”
“你真是小孩子。”
朱走了,玖到她二哥住去。男子a正在批改一個卷子,桌上還堆有許多卷子沒有看過。
“二哥,我聽人說有人寫標語罵你。”
“那算什麼事。這是大學生的長。”但是,改了一些別人的稿子,就又問玖:“聽誰說?”
“是朱。”
“在什麼地方?”
“不明白,她好象說是十幾天前,見到了這文字,是用粉筆寫的,把你同五寫在一,說是一對。”
“這是極不通的謠言,恐怕還是近于象由女人造作的。”
“女生哪裏有這種興味。”
“五知道沒有?”
“好象不知道,朱同五並不好。她並且不許我告五。”
男子a就笑了。他想:“一定的,女人的心,不是淺薄,是太敏感了。”稍過,就說:“玖,朱還另外問過你什麼話沒有?”
玖說沒有。玖因爲怕妨礙她二哥事情,告過了這話就走去了。男子a想必定是玖說了一些很天真的話,並且估計這話在五同玉同另外許多同學皆說及的。因爲似乎是一種足把自己位置到可歌唱的好地方去,男子a對這些女人是感到一點愉快的。但是假若這學校真有那種天真爛漫的大學生,憑了小小的聰明,在上課以外還要散布一些謠言,使這謠言在一些人心中,作一種荒謬的發展,嘲笑和妒嫉的繼續,在男子a方面仍然是一種不可忍受的痛苦。
好象無論如何,縱寫下的標語僅僅是朱一人見到,只要是居然有人感到這需要,把一些很覺可笑的話語,寫到大衆可以看到的地方去,也就可知一定是還有不少其他年青人,在心中蘊蓄這謠言的種子多日了。爲了這件事,是不是應當想想對待方法?或者當真的就去愛,盡一些人成天就書也不再念的去“不平”。或者離開這地方,讓一些年青人也有些女人可以傾心,得到心跳紅臉的機會。這些就是方法了。用這樣方法那樣方法皆可以變更自己這時的地位,也同時能變更一切人心上的位置。但他兩樣事皆沒有作,他以爲若果五有這慾望,那將給五培養這慾望的好機會,若完全沒有,那就將給朱也有些機會做別的事。
一本五的卷子被翻出來了,一頁一頁的檢察,除了聰明的痕迹外露,一點沒有其他什麼隱衷。他把卷子抛開了,在心上自言自語說,“這是不會的,我不能盡這謠言滋長,將在一件事上使這女人永遠站到她那毫無機心的態度上做人!我得讓一些常常在身邊的人知道我並沒有爲誰傾心,也沒有爲誰痛苦。我是不能在你們這些年青人面前有可憐理由的。我若是有一天自殺,也只是厭惡一切,不高興同許多人活在一個世界上,憑這理由我也許自殺。到了我真活得不願意時,我是正爲有什麼人在愛我這一類原因,我或者跳到江中淹死罷。但使我厭世的女子,在這個學校是還沒有!”
但是這謠言如何使其不再盤踞到某種人心中,男子a是不去想那解決方法的。
只是一個原因,男子a歡喜在一些人事上分析,這結果是雖然一件可以泰然坦然之的事仍不能完全放下。在學校的小球場男子a見到了朱,朱很窘的神氣,想走去又不能夠,似乎很可憐。
“朱小,我聽到玖說及你告她的一件事。”
女子朱紅臉說不出話來,把眼睛向地下望。
“當真是有這事麼?”
“我沒有理由造謠。是半月前的事。”
“他們真太可憐了,我真覺得他們可憐得很,再有一個月我離開這裏,大約大家全快活了。”
“若是走,全快活……自然有人很快活!我想是這樣。”
男子a笑,女生朱就覺得男子a的話與自己所說的話,皆可以使自己心變軟弱,到不能不哭地步,不再說什麼話,點點頭,飛跑到球場另一端女同學群裏去了。男子a忽然覺得當真有亟于離開這地方的需要了。就爲了自己一點自私,似乎以早早離開這個地方好點。因爲一切必然的進展,完全把自己陷于不能自拔的情形中。平素把一顆心拘于自己工作上,拘于自我的悲哀欣賞上,一旦在這些男女事情中還得來負下一些不必負荷的義務,生活是更多煩惱了。
但到這來的男子a,這樣天氣還是無法在住安置一個爐子,寫成了的一部小說是已經被人家用一種很客氣的理由退回了,把它送到另外一個地方去,第二次失望也得到了。現在各學校皆只有一個月就得放假,書業既極其蕭條,相熟的地方無從拿一點錢,換一學校又不相宜,若是仍然搬到上海去住,則用什麼來對付房錢同火食?上海不是北京,一住下來可以半年不名一錢,北京既不能憑空飛去,租界上哪裏找得到生活?並且不大明白自己
情讓他來到這裏教書的人,還會以爲年青人毫無恒心,見異思遷,把固有的職業放下又去各
流蕩,爲不可救葯。自己生活雖不一定當在完全
努力,不過把這誤解的方便給人,也仍然是一種痛苦。還有,窮使他在過去成爲許多人不歡喜的人,如今是仍因爲窮,無法在生活上認真了。
看了一會在球上發生興味的年青人的行爲,又看了一會以看球爲樂事的旁觀者陶然自得的種種平凡的臉,男子a感到心上積孽的煩累,覺得用他人作榜樣這幸福是永遠不能達到了,就一個人回到住,在平常拿來寫字用的小桌邊坐下了。
因爲不許這心上的東西擴張,看一本古舊的書寄托到自己這顆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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