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香走出門以後,燕西一頓腳,埋怨道:“你這人做事,真是太不講面子,教人家以後怎麼見面?”朱逸士冷笑道:“你瞧,這還不定要出什麼花頭呢,還打算見面嗎?”燕西笑道:“你說得這樣斬釘截鐵,倒好像看見她搬了行李,馬上就要上車站似的。”朱逸士道:“你瞧著罷,看我這話准不准?”燕西笑道:“不要談這個了,你今天有事沒事?若是沒有事,我們找一個地方玩兒去。”朱逸士道:“可是我有兩天沒有到衙門裏去了,今天應該去瞧瞧才好。”燕西道:“打一個電話去問問就行了,有事請人代辦一下,沒有事就可以放心去玩。反正有事,也不過一兩件不相幹的公事,要什麼緊呢?”朱逸士聽了,果然笑著打了電話到部裏去,偏是事不湊巧,電話叫了幾次,還是讓人家占住線。朱逸士將聽筒向挂鈎上一挂道:“不打了。走,咱們一塊兒聽戲去。”燕西笑道:“這倒痛快,我就歡喜這樣的。”于是二人一路出去聽戲。這時已是四點多鍾,到了戲院子裏只聽到兩出戲。聽完了戲,尚覺余興未盡,因此,兩人又吃館子。吃完了館子回家,一進門就碰到鵬振。鵬振道:“這一天,哪裏把你找不到,你作什麼去了?這件事我又不接頭,沒有法子應付。”燕西一撒手道:“咦!這倒奇了,無頭無腦,埋怨上我一頓,究竟爲了什麼?”鵬振道:“晚香跑了。”燕西道:“誰說的?”鵬振道:“那邊的聽差老潘,已經回來了,你問他去。”燕西回到書房裏,還不曾按鈴,老潘哭喪著面孔,背貼著門側身而進,先輕輕地叫了一聲七爺。燕西道:“怎麼回事?她真跑了嗎?”老潘道:“可不是!”燕西道:“你們一齊有好幾個人呢,怎麼也不打一個電話來?”老潘道:“她是有心的,我們是無心的,誰知道呢?是昨天下午,她說上房裏丟了錢,嚷了一陣子,不多一會兒工夫,就把兩個老子都辭了。今天下午,交了五塊錢給我買東西,還上後門找一個人。找了半天,也找不著那個胡同。六點鍾的時候,我才回去,遇到王廚子在屋裏直嚷,他說少
把錢給他上菜市買魚的,買了魚回來,大門是反扣上,推門進去一看,除了木器家夥而外,別的東西都搬空了。屋子裏哪有一個人?我一想,一定是那少
和著她
、她兩個哥哥,把東西搬走了。趕快打電話回來,七爺又不在家,我就留王廚子在那裏看門,自己跑來了。”燕西跌腳道:“這娘們真狠心,說走就走。今天還到這裏來借錢,說是有急事。幸而看破了她的機關,要不然,還要上她一個大當呢。事到如今,和你說也是無用,你還是趕快回去看門,別再讓那兩個舅老爺搬了東西去。”老潘道:“這件事情,就是七爺,也沒有法子作主,我看要趕快打個電報給大爺去。”燕西忍不住要笑,將手一揮道:“你去罷,這件事用不著你當心。”老潘還未曾走,只聽見秋香在外面嚷道:“七爺回來了嗎?大少
請去有話說呢。”燕西笑道:“這消息傳來真快啊!怎麼馬上就會知道了?”因對老潘道:“你在門房裏等一等,也許還有話問你。”于是就到後面佩芳院子裏來,這裏卻沒有人,蔣
說:“在太太屋子裏呢。”
燕西走到母屋子裏來,只見坐了一屋子的人。玉芬首先笑道:“哎喲!管理人來了。你給人家辦的好事,整分兒的家搬走了,你都不知道。”燕西看看母
的臉
,並沒有一點怒容,斜躺在沙發上,很舒適的樣子。因笑道:“這事不怨我,我根本上就沒承認照應一分的責任。我前後只去過一回,大嫂是知道的。”佩芳笑道:“我不知道,你不要來問我。”燕西笑道:“人走了,事情是算完全解決了,有什麼說不得的?”佩芳道:“老七,你這話有點不對,你以爲我希望她逃跑嗎?她這一下席卷而去,雖然沒有卷去我的錢,然而羊毛出在羊身上,自然有一個人吃了大虧。照著關系說起來,我總不能漠不關心。不是我事後做順
人情,我早就說了,在外面另立一分家,一來是花錢太多。二來讓外人知道了,很不好聽。三來那樣年輕的人,又是那樣的出身,放在外面住,總不大好。所以我說,他要不討人,那是最好。既是討了,就應該搬回來住。除了以上三件事,多少還可以跟著大家學點規矩,成一個好人。我說了這話,也沒有哪個理會,現在可就鬧出花樣來了。”燕西笑道:“所以我以先沒有聽到大嫂這樣懇切說過。”佩芳道:“喲!照你這樣說,我簡直是做順
人情了?”燕西道:“不是那樣說,因爲你也是知道她不能來的,說也是白說,所以不肯懇切地說。”佩芳道:“這還說得有點道理,鳳舉回來了,我一個字也不提,看他對于這件事好不好意思說出來?”金太太笑道:“這場事就是這樣解決了呢,倒也去了我心裏一件事。我老早就發愁,鳳舉這樣一點兒年歲,就是兩房家眷,將來這日子正長,就能保不發生一點問題嗎?現在倒好了,一刀兩斷,根本解決。我看以後也就不會再有這種舉動了。”佩芳笑道:“這話可難說啊,你老人家保得齊全嗎?”金太太道:“這一個大教訓,他們還不應該覺悟嗎?”玉芬就笑著接嘴說道:“我們不要討論以後的事了。還是問問老七,這事是因何而起?現在那邊還剩有什麼東西?也該去收拾收拾才好。”燕西道:“不用去收拾了,那裏沒有什麼要緊的東西了,不過是些木器罷了。至于因何而起,這話可難說,我看第一個原因,就是爲了大哥不在北京。”佩芳冷笑道:“丈夫出了門,就應該逃跑的嗎?照你這樣說,男子漢都應該在家裏陪著他的太太姨太太才對吧?”燕西向佩芳連搖了兩下手,笑道:“大嫂,你別對我發狠,我並不代表那個人說話。而且我說的那句話,意思也不是如此啊。”金太太皺了眉道:“你這孩子,就是這樣口沒有遮攔,烏七八糟亂說。說了出來,又不負什麼責任。”佩芳本要接嘴就說的,因見金太太首先攔住了不讓再說,就忍住了,只向著大家微笑。金太太對燕西道:“你不要再說了,還是到那裏去看看,收拾那邊的殘局。花了幾個錢,倒是小事,可不要再鬧出笑話來。”燕西道:“這自然是我的事,他們都叫我打一個電報到上海去,我想人已經走了,打了一個電報給他,不過是讓他再著兩天急,于事無補。而且怕老大心裏不痛快,連正經事都會辦不好,我看還是不告訴他的爲妙。”佩芳笑道:“爲什麼給他瞞著?還要怪我們不給他消息呢,我已經打了一個電報去了。對不住,我還是冒用你的名字,好在電報費歸我出,我想你也不至于怪我。”燕西道:“發了就發了罷,那也沒有多大關系。好在我告訴他,也是職分上應有的事。”佩芳道:“你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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