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三五天之後,邱海山洪士毅韋藹仁三個人已經成了結義兄弟。自然是邱海山居長,士毅卻居次,藹仁不叫他洪兄或士毅了,口口聲聲都是二哥。這樣地加倍熱起來,士毅以爲也無非是彼此拉攏,好向陳家進身的意思。論到自己的能耐,自然是不能和一兄一弟打比。而且自那天和陳東海見面之後,也就不曾再見東海的影子,他也沒有叫藹仁帶什麼口信來,也許他不想楊柳歌舞團的姑娘了,自己這倒落得幹淨。如此想著,這個辦事員,也就可以坦然地坐下去了。又過了一個星期,便是會裏發薪
的時候,自己預算著,不過做了半個多月的辦事員,也就拿半個月的薪
罷了。可是那發錢的會計先生,交給他錢的時候,說是陳會長那邊交了條子下來,從一號算起的,還笑道:“老洪,這樣的事,我們這兒還少有呢。你好好地幹吧,將來你還有大發迹的希望呢。”士毅也覺得陳四爺爲人雖十分荒唐,對我倒這樣細心,人生在世,無非是人心換人心,倒不可將人家的意思太埋沒了。他如此計劃著的日子,恰是陳四爺找他的時候了。下班的時候,藹仁輕輕地拉扯著他的
襟道:“你先別回去,我們同到會長家裏去一趟。”士毅道:“我自從升了職務以後,本來也就想著到會長家裏去面謝的。”藹仁搖著手道:“你見不得會長,一見會長,他要問你如何認識他四爺的,萬一露了馬腳,那還了得!不瞞你說,我在陳宅跑了兩年,差不多是天天來,可沒有幾回見著會長呢。”士毅道:“哦!原來你是天天上這兒來的,怎麼不早一點帶了我來呢?”藹仁笑道:“你忙什麼?到了那程度,自然會帶了你來。現在這不就帶了你來了嗎?”士毅也不便怎樣地追問他,只好跟了他來。
到了陳家,藹仁見了男女傭仆,含笑點了頭,拐彎抹角,進了幾層院落。一帶紅漆遊廊的上房裏面,早聽到陳東海的聲音叫著道:“進來吧,我算著你們也就該來了。”于是藹仁在前引路,將他引到屋子裏來,只見東海穿了一件白底帶紅條的絨睡,踏了一雙拖鞋,站在那一架無線電收音機旁邊,地板上一只籃子裏面裝了釘錘夾鉗之類。他額頭上,兀自汗涔涔的,看那樣子,大概是自己在動手,修理無線電機呢。他一見士毅,就笑道:“這半個月以來,我仔細考察了一下,楚歌那孩子,知識充足一點,可是難逗。常青知識淺一點,也不大認得字,就容易應付得多了。至于說到漂亮呢,那還是常青可以多打二十分。你和常家的關系,我也明白了,你倒是沒有說假話。 這半個月以來, 你怎麼沒有到她家去過一回呢?”士毅道:“一來我沒有事,二來常青的母
和我說不大來,所以我也就懶得去了。”東海笑道:“你說她母
不好逗,我可正打算要你去逗她呢。其實窮人家的老太太,沒有什麼難對付,給她幾個錢,天大的事兒都完了。我認爲不好說合的,還是她的父
呢。這件事,沒有法子,只好麻煩你了,老實告訴你,常青已
口答應,願嫁給我了。”士毅聽了這話,雖明知此事與自己何幹?然而心裏頭,還不免動了一動,因笑道:“那很好,該喝四爺的喜酒了。”東海笑道:“喝得成喜酒喝不成喜酒,這就全瞧你的了。我已經叫常青探了探她母
的口氣,只要給她三千塊錢,就是叫她寫一張賣身字紙,也是肯的。就是她的老子說,他不能把女兒賣給人做小。我也曾用話冤他,說並不把這人討進門,另外找房居住。我現在家裏只有一個少
,把她當作一子雙桃就是了。這老頭子偏又懂得,說是在中華民
法律之下,一子雙祧這些話說不出去。而且說貧富相差得太厲害了,就是平等結
,還怕受欺呢,何況還是賣了做小呢。他這樣地說著,看將起來,這事有點不妙。我聽到說,你和這老頭子交情不錯,談話也談得上,你不妨去說說看。假使這老頭子能夠答應的話,我就再送他一千元。俗話道:‘瞎子見錢眼也開,這個瞎子,未必也就能例外吧?’”說著,擡了肩膀笑了一笑。士毅心裏想著,這可是個難題目了。站在四爺當面,只管是是地答應了一陣子。東海笑道:“真的,我不是說笑,你就照著我這話去辦就是了。你今天要不要帶一點錢去呢?”士毅笑道:“銀錢大事,我可不敢經手。”東海道:“今天要你去,當然不是就要你去兌身價銀子,無非要你把那老頭子請了出來找個小酒館,先吃一點喝一點。這事也不能讓你自己掏腰包,我得先把錢給你帶了去。”士毅笑著隨便答道:“這也是很小的事情,還用得著四爺先掏錢啦?”東海見他如此說著,更不能不掏錢,立刻就在身上掏出一張五元錢的鈔票,塞到士毅的手上,笑道:“只要你在辦事上給我竭一點力,比什麼都強。你想,我還能在這幾個錢上打算盤嗎?”士毅想要不收那五元鈔票,卻是沒有那種勇氣。然而收了這五元鈔票呢,勢必給東海去作媒,這卻是自己最不願意的事。于是他手裏拿了那張五元鈔票在手,只管向東海望了微笑。東海道:“你還覺得錢不夠嗎?”士毅連說是夠了夠了,東海又道:“既然是夠了,爲什麼你還站在這裏發愣?”他這句話問了出來,卻叫士毅沒有法子可以答複,只好向著東海微微一笑。東海道:“我明白了,你一定是說這件事不見得有把握,設若把事情沒有接洽成功,把我的錢花了,有些不好意思,你說是也不是?那沒有關系,天下有說媒的人,包說成功的嗎?你只要盡力給我說一說就是了。對于常家的消息,我是很靈通,你若是盡了力,我自然知道,決不會埋沒你這一番意思的。”他對于士毅的事,實在沒有猜著。不過他這兩句話,卻把士毅提醒,知道要偷懶也是不可能的了。他回頭看時,藹仁自把他送進這屋子以後,就不知道縮到哪裏去了;面前又沒有一個幫腔的,若是說錯了,惱怒了四爺,還找不著人轉圈呢。這也就只好委委屈屈地拿了那張鈔票,一鞠躬而退。剛走到院子裏,東海開了半扇門,伸出頭來向他點著道:“努力吧,我晚上還等著你的回信呢?”
士毅答應著走了出來,藹仁又從院子裏鑽了出來,在他一旁鼓勵他一頓,說是四爺越是希望得緊的事,越是失敗不得,鬧得不好,他真會發狂的。士毅在今天領到了三十元薪之後,便感到這件事很可寶貴,萬萬抛棄不得。這事既然是陳四爺一力促成的,千萬就不能得罪陳四爺。而且給了我五塊錢去請客,又約了我晚上等我的回信,這是馬上非去不可的了。管他呢,這又不是我的意思,我不過和人傳話而已,我就去見常居士探探他的口氣再說吧。他若用話來怪我,我就說連你的婦人,你的女兒,都答應了,教那姓陳的怎樣能丟手?有了,我就是用這……
美人恩第21回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