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春明外史第17回上一小節]關鍵。她就問我:‘要是沒有鑽石戒指,這出戲就不能演了嗎?’我說:‘戲裏東西,哪裏樣樣要真的。花兩毛錢在勸業場買個假的就行了。’她就把手上戴的這只戒指給我看,笑著說:‘我借這個給你戴,好不好?’我也笑著說:‘我借這個充假胖子,丟了你的,我可賠不起。’她說:‘你只管拿去戴,真是丟了,我不要你賠。’說著,她就拉著我的手,在自己手上,把戒指取了下來,套在我的食指上。”楊杏園道:“你昨天爲什麼跑到她那裏去?”黃夢軒道:“我告訴你的老實話,她已經請我吃了兩回大菜了。老哥,人心都是肉做的,我要不去應酬她一兩個盤子,我覺得良心上說不過去。”楊杏園道:“你這才是糊塗話呢,難道她聯絡你,還是爲生意起見嗎?我聽見說她做的熱客,有務總理章學孟,有鐵路局長宋傳賢。章學孟出了一萬銀子討她作姨太太,她嫌章學孟老了,還不願意。她還愁著沒有生意做嗎?”黃夢軒道:“你們新聞記者耳朵真長。章學孟要討笑紅的事,你們怎麼也會知道?”楊杏園道:“這個消息,也不知道人家說了多少次了。你又是聽見誰說的呢?”黃夢軒道:“就是笑紅自己告訴我的。她說她原不是下賤人。她的母
是廣東什麼海關道黃大人的姨太太,她就是黃道臺嫡
的女兒。家裏不說幾千萬,也有好幾百萬家産。只因黃道臺的正太太十分厲害,就把她母女逐出來了。她母
起初還安分,只把自己的首飾,變賣著來過日子。後來變賣盡了,沒有法子,才把她押到班子裏來。這種事情,章學孟也知道,所以很想要娶她,但是並沒有正式談過。她嫌章學孟年紀大,倒也是實在的事。但是這樣總理客人,總是天字第一號的闊客,也不能得罪。將來章學孟果然提起,她只好把條件訂得苛刻些,等章學孟辦不到。”楊杏園道:“據笑紅自己說,她打算提出些什麼條件呢?”黃夢軒道:“她說,第一,除了還債以外,還要置一萬塊錢的首飾。第二,不能把她關在公館裏,要准她自由出來玩。第三,要章學孟用花汽車正式的娶了去。這樣的條件,除了第一條,章學孟或者可以勉強答應外,此外兩個條件,正是闊人兒最怕的事,是萬萬辦不成的。本來笑紅也是大家出來的人,怎樣能夠完全以金錢爲轉移呢。”楊杏園笑道:“什麼黃道臺黑道臺,你聽她的呢。有一班妓女,專歡喜冒充闊人外室的兒女,裝裝自己的門面。其實于生意上毫不相幹,不過毀壞別人的名譽罷了。照我看來,就是要嫁給章學孟,人家恐怕也未必敢要。因爲章學孟的
務總理,雖然提出來了,還沒有通過兩院,倘若要幹這種風流韻事,報上登出來了,免不得人家攻擊,和同意案也有些影響呀。”兩個人一面說話,一面喝酒,不覺得都吃飽了。黃夢軒臉上紅紅的,更有幾分醉意,把他手上的那個鑽石戒指,在電燈池底下看了又看,臉上不免露出一點笑容。老劉走過來說道:“薛先生,已經八點了,應該去化裝罷。”黃夢軒一只手端著杯,一只手拿著筷子,向火鍋裏去夾菜吃。對老劉道:“忙什麼?”楊杏園看他那個樣子,很像醉了。便攔著他道:“我夠了,你也不要喝罷,不要誤了正事。”便對老劉說道:“你收了去罷。”老劉會意,不等黃夢軒說話,便把酒壺和火鍋,一陣風似的收了過去。黃夢軒看見把菜收去了,正吃得高興,這未免大煞風景,只得站起身去擦臉。這時,老劉早把桌子拾落得幹淨,鏡子、假發、胭脂、香粉、蜜
,一二十樣化裝品,放在桌子上。就有個三十來歲的人,拿著梳子、蓖子進來。黃夢軒把皮袍子
了,只穿件小毛絨衫子,坐在鏡子邊。那個中年人將假發紮在黃夢軒頭上,就和他梳起頭來。楊杏園站在他後面道:“你怎麼不到後臺去化裝?”黃夢軒兩只手扶著兩只額角邊的假發,對鏡于裏笑道:“這就是名角的排場了。”一言未了,只見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子,穿著一身短
短褲,外罩青緞子坎肩,梳著一條長辮子,擦了一臉的胭脂,很像一個大戶人家丫頭。他嘴裏銜著一支煙卷,兩只手提著褲腰,大踏步地走了進來。楊杏園倒爲之愕然。他進來了,對著黃夢軒放開大嗓子說道:“小
!第二幕裏,我要不要跟著你?”黃夢軒笑道:“小阿
,看你可像個樣子,我猜你又在院子裏撒尿了,是也不是?真是不顧公德。”說時,又有一位中年婦人進來,好像一個太太,手上拿著一只鹵鴨膀,一路嚼了進來。也對黃夢軒道:“我的小閨女,還沒有化好裝嗎?”後面接上一個戴紅頂花翎,穿補服外套的人,手上拿一片假胡子,說道:“你看我這個老姘頭,死好吃,化了裝了,還要吃鹵鴨膀,鬧的滿嘴醬油痕迹。”就這樣接二連三的,男男女女擠了一屋子。黃夢軒道:“你們自在點,好不好?我這裏還有生客呢。’哪些人聽了這話,一窩蜂也似地走了。只聽見窗子外面,滴滴答答的響。黃夢軒把腳一頓,喊道:“這是誰?又在我窗于外面小便,我要罵了。”就有一個人笑著答應:“春絮先生,對不住,是我小拆爛汙。”黃夢軒道:“小拆爛汙,進來。我有話和你說。”小拆爛汙道:“好!進來挨罵的。”越說越遠,竟自去了。這時,黃夢軒的頭,已經梳起了。老劉又打了一盆臉
,放在洗臉盆架上。黃夢軒走了過去,先把手巾
了,抹了許多香胰子,方才擦臉。臉擦好了,又把小毛絨衫子
了,只穿件小單褂子。然後用蜜
將臉上脖子上,都抹了一周,又將兩只胳膊,也都抹了。蜜
抹完了,方才擦胭脂粉。前前後後,對著鏡子,總照了十幾次。然後把下面的棉褲、毛襪全
了,身上穿著單褲、單褂,赤著腳,才換上絲襪子,和夾的女
。楊杏園看著,搖搖頭道:“這樣三九寒天,只穿這一點兒
服,不怕冷嗎?”黃夢軒道:“怎樣不怕冷?沒有法子呀。這就叫做只要俏,凍得跳了。”楊杏園看他把裝化好了,笑道:“我又長了許多見識。可惜我還沒有看見過你演整本的戲。”黃夢軒道:“你要有工夫,先打我一個招呼,我可以定個包廂送你。”楊杏園道:“不敢當。你的人情,留著送異
的朋友罷。”黃夢軒聽他說了這句話,笑了一笑,說道:“你隨我來,我請你看一件事。”說著,便引楊杏園到後臺上場門邊,揭開一點兒門簾,先對外面張看,回轉手來對楊杏園只招手。楊杏園也湊到簾子邊,對外看。黃夢軒輕輕的道:“你只看前第二排包廂。”楊杏園看時,原來笑紅坐在那裏。和她同坐的,有個四十多歲的人。這個人小矮個兒,嘴上一點兒小胡子。面前
果瓜子碟子,擺了幾十碟。笑紅正銜著一根煙卷,望著臺上,那胡子便擦了一根取燈,和她點著。笑紅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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