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春明外史第04回上一小節]把那慈泉和尚,氣得兩眼逼直,口裏只念阿彌陀佛。
吳楊二人出了道泉寺,看見時候還早,便約著到聯合公寓,來會他一個同鄉。這人姓陸名無涯,是一個未曾畢業的日本留學生,現在平等大學和江南公學兩教書,也是一種無可奈何的生活。楊吳這天來訪他,恰好他在家裏,陸無涯道:“呵喲!楊君是個忙人,今天怎麼也有工夫來坐坐。”楊杏園笑道:“我是什麼忙人,你才是忙人呢!又是中學的教員,又是大學的教授,又要擔任什麼生理研究會的幹事,什麼戀愛雜志的總編輯,這不比我忙嗎?”吳碧波道:“我不怕當面得罪人,無涯的職務,可以說都是不成問題,他那個江南公學,尤其是上海人說的話,呀呀烏!”陸無涯聽了這話,只是微笑。楊杏園道:“我聽見說,江南公學,上課的時候,搖鈴不算數,必得齋夫到各寢室去把學生一個個請來。這話有的嗎?”吳碧波道:“你這是少所見而多所怪了,江南公學的三十四個學生,只算三十四位太爺,齋夫去請上課,那算什麼?只要他們不把教員當老狗熊耍,那就夠了。有一天,教員在黑板上列算式,來了一對大滑稽家,一個站在右邊,故意問道:‘這裏爲什麼得正?那裏爲什麼得負?’一個站在左邊,像在那裏研究黑板上的算式,其實他在背後,伸過一只手去,拿一點粉筆頭,在這位算學先生黑呢馬褂上,畫了臉盆那樣大的一只烏
,惹得學生哄堂大笑。那教員
下馬褂來一看,把臉都氣黃了,正待發作,這兩位滑稽家站得齊齊整整,和教員行個三鞠躬禮。鬧得這位教員,笑又不是,哭又不是,只得歎了一口氣罷了。”陸無涯道:“得了,得了,隔牆有耳,你只顧說得痛快,將來吹到新聞記者耳朵裏去了,這一登報,江南人都沒有什麼面子,這又何必呢?”楊杏園笑道:“我們爲
者諱,這江南公學的事,暫且不提。那末,你貴大學的趣史,可得而聞麼?”陸無涯道:“我們平等大學,是規規矩矩的一個學堂,有什麼可說的呢?”吳碧波道:“我聽見說,你們貴校的女生,標致的最多,這話有的嗎?”陸無涯道:“這也不見得。”楊杏園笑道:“要是果然如此,像密斯
陸這樣風流倜傥的人物,在裏面教書,也難免不發生問題啊。”陸無涯聽了這話,臉上一紅,好像說中了他的心病,便含糊著支吾過去。
原來這陸無涯,他在平等大學,教的是英文一門,正是吃緊的功課,天天要到校的。加上所教的一班,又是預科生,教室小,學生多,把一二十位女生的坐位,都擠在講臺的左角上,香鬓影,倒是很爲接近。這陸無涯起初教書,心裏存著一個師生之分,卻也不敢胡思亂想。到了後來,遇著相當的機會,對于女生方面,未免也偷觑一眼兩眼。誰知不看猶可,越看越想看,他在上課的時候,索
就想出一個偷看的法子來。他這法子,是把講義放在桌子上,鋪在一邊,自己把一只有手,彎過肘子去,撐在桌上,他伏著半截身子,好像在看講義,其實他趁這低頭功夫,把全副眼光射到女生身上去。這群女生,都是標致的人兒,自不必說。其中有一位陳
英女士,尤其漂亮,論起她的年紀,不過十八九歲,本在妙齡。加上
服既俏皮,人又很活潑,正是一朵自由之花。她這樣一個人物,這一班男同學,誰不是烏眼
似的,羨慕得饞涎慾滴。無如這位陳女士,一個也不理,不過到了陸無涯上課的時候,老看見他把眼睛偷著來看,倒很不好意思。心想他是一位先生,總不能對他發作,所以陸無涯偷著瞧的時候,只紅著臉把頭低著,只當全然沒有這回事。日子久了,倒把這個問題,擱在心裏,放不下去,好像對于陸無涯這個人,也有研究意味似的。心想這個人,也不過二十多歲罷了,樣子是很清俊的,說話也很和藹的,學問很好,那是更不必說。那末,對于他偷看一層,是不好以惡意相對的了。這樣慢慢的下來,芳心就未免略有所動。有時也把英文上的疑問,去問陸無涯,他卻平心靜氣的答覆得十分圓滿,一點先生的架子也沒有。陳
英就越發覺得這個人和藹可
,不過兩個人沒有接近的機會罷了。
時光容易,不久到了寒假時期,同校的學生,自不免一番忙亂。惟有這陳英女士,是個最好勝的人,自己拿著往日讀書還用功的把握,卻滿希望在本班裏面考個第一。在考的前幾天,就不分日夜,死命的用起功來。同班的都說:“密斯陳,這個樣子,你是要考第一的了。’陳
英道:“那也不見得吧?”可是她心裏卻想道:“人家都說我要考第一,我要考不到,那多寒碜啊。”這樣一來,她要考第一的趨勢,越發是堅定不移。到了考的時候,她一樣一樣功課考下去,都覺很好,只有英文一門,自己沒有把握。再一問同班的,自己的考卷,原來還有幾
錯誤,頂多的分數,恐怕也不過是及格而已。這一急,她非同小可,眼見得這十拿九穩的第一,爲英文一樣不好,就要讓給人家了。但是自己仔細想想考卷,“哪個錯誤似乎也可以原諒,好在英文教員陸無涯,是個很圓通的人,況且他又很看得起我,或者他多給些分數,也未可知。”想到這裏,又轉一個念頭道:“我那卷子真錯了,他也沒法子多給分數呀:”左思右想,放心不下,便打算偷著去問陸無涯,到底自己的成績怎樣。不過有一層,陸無涯那人他是喜歡偷看我的,我一個人去,倒怪不好意思。想到這裏,臉上一紅,心裏跳個不了。後又想道:“反正是自己先生,怕什麼呢?”便攏了一攏頭,擦上一點雪花膏,又換了一件幹淨的
服,然後才雇了輛車子,往陸無涯公寓裏來。
也是緣分湊巧,陸無涯正在家裏,他一見陳英來了,也喜歡得心裏亂跳,真是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不由得說道:“哎呀!密斯陳來了。”陳
英倒是總有點臉嫩,紅著兩個腮,行了半個鞠躬禮,輕輕的叫了一聲先生。陸無涯笑嘻嘻的道:“請坐!你是一個用功的人,怎樣有工夫到我這裏來呢?”陳
英道:“也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我不過來問問,我這回卷子考得怎麼樣。”陸無涯聽了這話,早明白了她的來意,鄭重的答道:“論起密斯陳的卷子,也沒有什麼大錯,不過同班裏面,比你作得好些的很多。”陳
英聽了這話,不免露出失意的樣子,因問道:“不知道哪幾
答錯了,陸先生能告訴我嗎?”陸無涯笑著說道:“照規矩論起來,在成績沒有發表以前,我不能把這句話告訴你的。好在我們不是外人,告訴你也不要緊。”說著,就在書架上,把陳
英的那本卷子揀出來,因指給她看道:哪
文法不對,哪
翻譯錯了。陳
英一看打的分數,卻只有五十分,心裏十分不快,以爲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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