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春明外史第05回上一小節]的叫七姑娘,她一撒手走了。史誠然道:“你不要問她的年紀。十四十五,她說是十七歲。十八十九甚至二十,她也說是十七歲。總是十七歲。”楊杏園道:“年紀大的說小,那是自然之理。年紀小的報大,卻是什麼緣故呢?”史誠然道:“因爲警廳定的章程,不上十六歲,不許妓女賣婬。這些鸨恨不得他們手底下的妓女,早點出手,可以多混幾年,哪裏能守這個條件。只要女孩子身
發育差不多,對客能說幾句話,哪怕十四歲呢,她就冒稱十七,到警廳去報名上捐了。”楊杏園道:“難道說他們報多少歲,就是多少歲,警廳就不調查一下子嗎?”史誠然道:“怎麼不調查!他們妓女上捐的時候,還要遞上一張相片咧。不過總是准的多,駁的少。”說著,把手一指壁上道:“你瞧,這不是警廳出的布告嗎?明明限定清吟小班妓女,押櫃不許拿過一百,二等茶室妓女,押櫃不許拿過五十,下
妓女,押櫃不許拿過二十。其實于事實上差的多,旁的不說,你要認識五福家的小紅,她就拿過押櫃兩幹多啦。”史誠然說得高興,正要望下說,林小香一掀簾子進來,對陳若狂道:“對不住,這屋子來了客,請你們再掉一間屋子坐坐罷。”說畢,又把他們三人,引到一間屋子裏來。楊杏園一看,比較頭裏一間屋于,收拾好一點。桌子邊坐了一個十六七歲的妓女,倒也生得清秀,一個人坐在那裏抹骨牌,看見他們進來,把牌一推,打算就要走。陳若狂道:“哎喲!我們進來,倒把人家主人翁轟了出去,這事要不得。來來來!我們還是到院子裏去站著罷。”引得那妓女也笑了,只得坐下,仍舊低著頭去抹骨牌。楊杏園覺得這個人倒很溫柔可
,正要借事和她說兩句話,只聽見外面叫道:“七姑娘,客人要走了。”林小香便對陳若狂道:“客人走了,請上我屋子裏去坐罷。”她自己便出去送那幫客,另外有個老
子,把他們帶進林小香屋子裏去。楊杏園問史誠然道:“你們爲何不憚煩,這樣一掉再掉?”史誠然道:“你哪裏知道,茶室的規矩不同小班,客人不進本人屋子,是不給盤子錢的。所以紅一點的妓女,每晚她的客人,必定把旁人的屋于占上幾間,然後她一班一班的讓進自己屋子裏來。那些倒黴的妓女,只好把屋子作她的預備接待室了。”這時,林小香送客進來,隨後有一個漢子,所謂當“
爪子”的,手上拿著兩塊圓的洋鐵板,也有點像碟子的形式,裏面平平的鋪了一層瓜子,放在桌上,回身走了。林小香就把那瓜子向一只玻璃碟子裏一倒,然後把那碟子,先向楊杏園面前一送,楊杏園隨手抓了幾粒,她就轉送給史誠然,最後才送到陳若狂面前。這房間裏的娘姨,也倒三杯茶,放在他們面前。楊杏園一看那茶,黃得像馬尿一樣,他也不敢喝。看一看陳史二人,早和林小香在
上扭作一團。楊杏園一個人搭讪著便看牆上的字畫,也有寫的對聯和吊屏,倒是沒有什麼月份牌。牆上還挂著一個銅牌,上面寫著“林小香”三個字。他想:“小班裏妓女的名字,都挂在門口。茶室的牌子,卻挂在房裏,這也有什麼限製嗎?”因就把這個疑問,去問史誠然。史誠然道:“這有什麼限製!不過這裏面,很有表示姑娘們的虛榮心罷了。凡是二等裏的姑娘,多是小班裏降級下來的,要是沒有虧空的,還可保留一點木器家夥,不然,就只剩這塊銅牌。她們因爲要表示從小班裏來過,所以還把這銅牌,挂在屋子裏裝裝面子。”說著困問林小香道:“我這話對不對?”林小香笑笑說道:“你不要瞎三話四。”楊杏園聽了史誠然的話,看這屋子裏桌椅之外,還有一架
櫥,一張沙發,料定林小香也是降級來的。不過梳頭桌上,卻也照別個房間裏一樣,也放著一盞煤油燈,卻是不可解。因問史誠然道:“間間屋子裏,既都有電燈,各人又都點上一盞煤油燈,這是何意義呢?”史誠然道:“說起來好笑,這茶室裏的電燈,都只點半夜的。打過十二點鍾,毛夥就把總電門關上,改點煤油燈了。”他們兩人在這裏,大談其茶室的規矩。林小香和陳若狂,也在那裏大辦交涉,正鬧得難解難分,外面又有人大叫“七姑娘”,林小香出去,一會兒進來,對陳若狂道:“對不住,和你們另外找個屋子坐,好不好?”陳若狂道:“不必!我們還要到好幾
去呢。”林小香道:“那末,回頭來罷。”陳若狂沒有理她,拿出幾張銅子票,疊好了往玻璃碟內一扔。林小香道:“我剛才和你說的話,你不答應嗎?”陳若狂微笑道:“你今天忙得很,改天再談罷。”林小香就把嘴一撇道:“哦,我明白了。人家還有兩幫客,沒有進房間,你也要原諒一點啊。”陳若狂不等她說完,已經走出了房門。林小香挽著他的手道:“明天來!”陳若狂鼻子裏答應了一個“哼”字,便和楊史二人,走了出來。楊杏園笑道:“算了,我算已經長了見識了,你們二位自己去逛罷,我不奉陪了。”史誠然笑道:“這是南式的。還有北式的,你沒見過,不去嗎?”楊杏園搖搖頭道:“不去!不去!”便雇了一輛車子,自回會館,陳若狂等他上了車子,叫住道:“楊先生,楊先生。”楊杏園便叫車子停住,問“什麼事”?陳若狂想了一想,笑道:“明早奉訪,再談罷。”楊杏園見他不說,也不再問,坐車走了。
到了次日,一早陳若狂就來了。楊杏園知道他是來借錢的,故意裝作不知道,看他怎樣開口。陳若狂道:“楊先生,昨天的事,對你不住,隔日再奉請。”楊杏園道:“我這幾天很忙,胡同裏倒沒有工夫去。我們這些吃筆管兒的,這些化錢爐的地方,哪裏能常去呢。”陳若狂道:“你這話真對。不瞞你說,我就爲這個,鬧了一身虧空。我門部裏那班同事,逛起來,都不知死活的,盤子錢,一給總是五塊十塊的鈔票。我跟著他們一鬧,哪裏能不照樣呢?前天晚上,和我門一個參事去捧場,偏偏我不走運,一輸就是七十多塊,這兩天就鬧得山窮
盡了。昨天那一趟,笑話極了,實在是不得已。”說到這裏,現出很躊躇的樣子,笑著說道:“我還做了一件缺德的事呢。前兒晚上,遇著部裏幾個混小差事的。硬要拉去逛二等,也偏偏湊巧,遇著他們打鼓,我打了一場賒帳的牌,約著今天給人家錢呢。”楊杏園笑道:“什麼叫作打鼓?”陳若狂道:“就是北班子裏所謂開市,不過借故向客人敲竹杠罷了。因爲他們這一天,要叫一般唱大鼓書的在窯子裏唱大鼓,意思是請客人去聽,所以就簡稱爲打鼓。”楊杏園笑道:“這名詞真有點俗不可耐,但是你剛才說,前天晚上和你們貴參事捧場,怎樣又逛二等去了呢?”陳若狂紅著臉道:“捧場那是大前天晚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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