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赫遜河畔談中國曆史從分裂到統一上一小節]的和普遍的功效。它沒有把雲崗龍門造成“聖地”,或被方丈師所掌握,因之轉變而爲一種政治上的勢力,所以縱有華夷之界倫理之爭等波折,它仍能夠長久的與中
固有文化共存。因爲如此,我們也可以認爲它是一種構成團結力量的因素。所以小民接受真言與淨土宗的儀式和念佛樂及往生的粗淺解釋與缙紳先生的欣賞于天臺華嚴的悟觀與禅定,同爲佛教。在這種條件下,佛教也可以算做已經發生了融合胡漢貫通上下的作用。
話再說回頭,中之能重新統一,到底也仍與周秦漢以來一脈相傳的文化系統相銜接。我們不把它當作首屈一指的因素,並不是漠視它的存在。漢魏晉至宋齊梁陳之“禅讓”未曾中斷,而北朝之東魏與西魏,也同樣的“遜位”于北齊與北周。可見得一個正統的觀念始終沒有泯滅。中
人的入世觀念和樂觀與積極的思想,也是一種很雄厚的力量,它們並沒有因爲長期分裂而全部淪亡。
我們通常一提到魏晉南北朝,腦內可能立即浮上一個“清談誤”的印象。但是從領導淝
之戰的謝安看來,則清談並不一定誤
,也等于我們今日雖在天文學上了解50億年之後,太陽上的燃料用完,最後太陽系統的生命必同歸于盡,因這了解又使我們産生一種不同的人生觀,但並不因此,就要放棄日常生活的興致與一切志趣與希望。西晉的“竹林七賢”,固然包括“不與世事,酣飲爲常”的阮籍,但是也包括了大樹下打鐵的嵇康,更包括了“好興利”的王戎。可見得他們共同的達觀,並不就是消極。
並且有則有陽。時人尚“無”,晉朝則有裴顧作〈崇有論〉與之抗衡。他說:“是以生而可尋,所謂理也。理之所
,所謂有也。有之所須,所謂資也。”這幾句話已經說明沒有物質就沒有生命,沒有生命也不能創造邏輯。可以算是世界上最早的唯物論哲學家之一。即在“六朝金粉”的建康,也有南齊的範缜作〈神滅論〉。他說“形者神之質,神者形之用也。神之于形,猶利之于刀。未聞刀沒而利存,豈容形亡而神在哉!”這比裴顧的唯物論又更進一步。這種議論于公元五世紀時提出,也是不同凡響。我們根據他們自己的理論和立場,也可以想象中
人要應付天候地理所賦予的難題,必須保存一種堅毅的力量,這種共通的信心,也必在重新統一的過程中,發生過無可衡量的作用。也只從這堅毅的立場,我們才能領略韓愈和胡適對佛教反感之所由來。
南北朝有時也被一般作家寫成一段士氣消沈,人心不古的時代。宋前廢帝劉子業爲姊山公主置面首30人。齊東昏侯蕭寶卷鑿金爲蓮花貼地,令潘妃行其上,曰“此步步生蓮花也”,同樣被斥爲無道,也同樣被稱爲這紛亂時期的代表。還沒有提及的則是他們都是20歲不到的年輕人,生長在深宮,事實上又無從發揮傳統帝王的功能,而兩人又相繼被弑後在曆史上擔待千古罪名。有正則必有反,這樣看來,他們既已永遠的稱爲廢帝昏侯,可見得傳統道德觀念並沒有因爲長期的政治分裂而全部淹沒,如果真的是士氣消沈人心不古,這一段曆史就不會如此寫來,這事實的背景則是漢代雖亡,過去多年來中
已經産生了一個獨一無二文教式的
系,足以支持一個以小自耕農作基礎的大帝
,一到客觀環境許可,這樣一個大帝
可以重新擺布登場的時候,這文教上的
系用不著重新創設,也可以隨著彈冠而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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