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17世紀的內戰,是曆史上一個令人百讀不厭的題目。也因其事迹牽涉廣泛,各種機遇錯綜重疊,多方面的記載細膩詳盡,所以極不容易分析
理。譬如說變亂前後各種擾攘與清教徒所提倡的教義有密切關系,清教徒的思想和行動早已被公認爲推進資本主義的一種力量。既然如此,我們是否可以直接說內戰的起因是由于英
資本主義之勃興,而圓頭
人也在直接或間接中成了資本家的工具?
查理一世上斷頭臺前夕,和他兩個年輕的兒女訣別(王後和兩個年長的王子已避難他邦)。我們至今還能想象他10歲小兒在哭泣中對他的答辭。1649年1月30日倫敦溶浴在冬日的陽光裏,斷頭臺上的准備卻延遲了一段時間。因爲查理在特別法庭審判的時候,不承認法庭有此威權。執行死刑的人也怕他最後抗拒,于是在斷頭臺上加釘卡釘,內穿繩索,准備必要時將王綁縛。而這種准備全屬多慮,臨刑前查理表現相當合作,他甚至拿出一頂絲織睡帽,將自己的長發攏括進去。他又對劊子手說,他頭伏在木塊上的時候不要立即動手,他還要默禱。一到祈禱完畢,他會將兩手伸出,這才是用斧的時候。于是過程全照其安排,于午後二時零四分完成。
這個被命運遺棄的王,臨刑還說了寬恕他仇人的話,希望英
民享有他們的自由,並且囑咐生者,應當召開一個全
宗教會議,這些情節,即是300多年之後讀來,還不免令人心折。
查理·斯圖亞特極爲剛愎,在政治上缺乏誠信,又受法王後的影響。他曾在內戰時戰敗被俘,看穿了反對
人不能團結。希望在議會被長老會的一派
縱,而圓頭
軍爲獨立教派(in-dependents,後爲公理會派[congregationalists])掌握的這種敵對陣容中造成分裂,坐收漁人之利。其王後則在外
買馬招兵,他自己也對愛爾蘭的保皇
另有安排。這種伎倆被克倫威爾識破,查理因此下臺。
可是另一方面查理一世也是標准丈夫、好父,他信仰虔誠,他的君權神接觀念也使他堅持己念,最後關頭也不乞一死,只有以身殉教才能上報天神,下無負臣民。曆史人物和行迹就有這些令人感動又矛盾沖突之
,也可以使以後的曆史家隨著感情上的取舍而左右其文筆。而讀史之人又因所
的環境而有取舍,如有時提倡自由,有時又尊重傳統與紀律,也可以使對同一史迹的看法發生差異。我現在舉的一個例子,是當今英
曆史家艾詩立(maurice ashley),研究克倫威爾的權威。他年輕時曾著《克倫威爾:保守的獨裁者》(oliver cromwell:theconservativedictator),內中對克倫威爾全無好話,甚至他的私生活也在書中被批評,譬如說他嫁女用費奢靡,其他行止政策也有類似嚴苛的批評。20年後,艾詩立又著一新傳記,書題爲《克倫威爾之偉大》(the greatness of oliver gromwell)。前書是在墨索裏尼、希特勒的
影下寫成,不免把自己憎恨獨裁政治的心情推及到曆史人物身上。我們欽慕艾詩立坦白之余,不免在今後讀史時更存戒心。
英曆史材料汗牛充棟,容易使外行的我們望而卻步。各種公告記錄早有圖書館檔案室保全,私人的日記、信劄又可以大批托出,于是信史、野史、回憶錄、地方史可以個別的或整套的出版。近百年來,又分析爲思想史、經濟史、法製史等等類目。而新資料仍不斷發現,例如納米亞(lewis b namier)從過去政客的文件中尋出家庭開支敗單等,而從這批資料中根據其數字及交往的關系,斷定其
同利害,自成一家之言,也引起很多年輕學者爭起效法。古奇(g.p.gooch)作《英
17世紀的民主觀念》(english democratic ideas in the seventeenthcentury)一書,即在一
參閱當日發行的政治傳單,多至30000件。
因爲有了以上各種錯綜複雜的因素,英曆史家多注重分析而不注重綜合。在學術上因專長而産生門派,古今中外一律,也無足怪。英
作家既已考證精微,不耐煩旁人作粗淺的解釋更是常情。可是今日我們研究資本主義,卻不能不將英
的17世紀曆史作一種高度的壓縮,才能看出今日公認的資本主義在
際上的一般
格,以及新舊交替之際英格蘭王
及不列顛民族所表現的特征。資本主義在17世紀的英
有長足的發展;這種發展不彰顯于當中任何特別的事迹,而顯現于世紀前端(以1603年詹姆士一世從蘇格蘭來英兼英王爲始)和世紀後端(可以用1689年作最高點)之間的大幅度差異。這個
家的組織在世紀的前端還沒有趕上時代,未有一個衆所公信的方案,各種爭執多集中在一種原則和一種抽象的觀念上,而以宗教爲表裏。世紀之後期,以上的問題並沒有完全解決,但已逐漸澄清。所以英格蘭教會(church of england)以主教管轄聖公會(episco-pacy)
製,對其他各種宗派不加取締,已成爲公認的原則,現代政
之雛形也于此時産生。如果資本主義在此中有所貢獻,其本身必爲通過全社會之很多
與面,成爲一種帶有綜合
的改革,而不是“資本主義的精神”,或“資本主義的生産方式”一種粗枝大葉的觀念可能交代得清楚。
在這種情形之下,我們非英史專家,反能旁觀者清。況且中
20世紀也面臨一個大幅度的轉變。英
17世紀的人口,據估計約增加50%,大約從400萬進到600萬。有宗教上的爭執,但仍保全爲一個基督教徒的
家。表面看來,這不能與中
在20世紀的變化相比。可是兩方的改變都牽涉到思想、信仰、內政、外交、社會、經濟與法製——總而言之,彼此都包括整
徹頭徹尾的
胎換骨,在曆史中都無前例可循。又因爲經曆時間長久,雖局內人也無法將全部經曆詳細敘述。在這些方面,兩者的經驗應當可以互相映證。
中100多年來的顛簸始自鴉片戰爭。曆史家溯本歸源追究西方給予中
的影響,很可能對英
史有不同的看法。這也就是說,彼方的改革與設施,短
和長
大凡能對中
此後發展有長期
推進的功效之
,已應視作中
曆史之一部分,不妨編輯采用,研究中
的曆史家(不一定是中
人)或能繼續朝這方面進展。並且中
曆史規模之大,其賦予曆史家之廣幅
襟,最能與西方曆史家注重精微相平衡。本人不過以客觀的立場在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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