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紅處方第40節上一小節]明兩日的安排,是參加一個內的學術研討會。我從
櫥裏選了一套最鮮豔的
服,以煥發自己的精神。第一天還好,一切正常。也許是近來
勞過度,我的
力下降,到了第二天就明顯地感覺不支。一陣陣的煩躁像幹柴一樣,焚燒著我的神經。任何一位發言者,都會激起我的強烈不滿,我大聲喧嘩,肆無忌憚地嘲笑別人,再精彩的發言只要一超過十五分鍾,我就怒不可遏,甚至對著會議主席咆哮,放肆地咒罵大家。我好像喝了烈
酒,自己意識到失控,卻沒有辦法製止。我強迫自己沈默,但是毫無效力。思維像穿上了溜冰鞋,沒有萬向地四下出擊,撞到別人,就做一個鬼臉,惡意地想同所有的人作對···
中間休會的時候,一位朋友對我說,簡院長,您今天是不是不舒服?
我知道這是在暗示我的反常。那一刻,恰好我還算甯靜。我摸著頭上的冷汗說,我可能有些發燒,她充滿疑慮地說,發燒可不是這個樣子。
我向大會主席告假。開會之前,曾反複強調中途不得退場,但是他非常痛快地准了我的假。看來我實在是行爲古怪,不宜繼續留在會議上。好好休息,多保重。他對我說,什麼意思?想不明白。管它呢!
回家還是回辦公室?
當然是回辦公室。
一呼吸到辦公室溫暖而有些閉塞的空氣,我的不適就緩解了大半。我顧不上做別的,只是大口大口地呼吸,那種魔鬼罩身的感覺,神話般地隱去了。
我想潘崗的事一定對我的意志有大摧殘,再加上疲勞過度,休息一下,所以就複原了。
類似的情形又出現過兩回。都是我到外面開會或是被請去會診,總之是不在辦公室裏。我臉刷白,冷汗淋漓,頭痛難支。別人要急送我到醫院,我說,老毛病了,我自己知道。你們只要送我回辦公室就行了。
回到辦公室,歇息片刻,一切症狀消失了。我像被打碎的瓷器,被一種神奇的膠愈合了,不留一絲痕迹。一種可怕的異常,這種周期
的發作,到底是什麼怪病纏身?
特別是它的痊愈,爲什麼如此迅急如風,且一定要在我的辦公室裏,其它任何地方都毫無作用?
我細細地回想一次次的發作,突然,一陣天塌地陷的感覺,擄住了我。我極力鎮定住自己。還好,自控力像一個忠實的老仆,一步不落地跟隨著我。早上,護士長第一個上班,她永遠有著白瓷器的幹淨和穩定。
我把一瓶小便標本和一張化驗單遞給她,說,送到檢驗科,做一個尿液毒品檢驗。要特急。
護士長說,真倒黴啊,剛一上班,就被打發做這種環衛工人幹的活。我倒要看看,是哪個病人,能讓我們的院長這樣百般呵護。
她拿著化驗單,又不厭其煩地掏出老花鏡。喔,是範青稞啊。老病人了。院長的後門,難怪難怪。只是,尿毒檢的標本,可是像廣告裏說的那樣,請朋友吃飯,東西要越新鮮越好。你這個範青稞昨晚就睡在這裏了?要不,她是趕頭班車把這瓶寶貝送來的?護士長喋喋不休。
我被她盤問得不耐煩,說,讓你送,你就送。怎麼這麼羅嗦?好像我一個院長,連標本是不是合格,都要你來指教!
護士長面頰上的刀痕,有些發紅。
我醒悟了忙說,對不起。我最近心情不好。
護士長說,沒關系。我們像幼兒園的小朋友,很客氣地說著文明用語。
我去查房。醫院裏最近工作非常忙,護士又嚴重地缺員。我有時恍憾覺得這像一所戰地醫院,前方不斷地轉送過來大批傷員,可我們的力量卻遠遠不夠,流血在蔓延。我給大家打氣,極力不讓人們看出我的沮喪。
下午,護士長慌慌張張地來敲我的門。我放她進來。
她說,真是不得了,您的這個朋友,就是那個範青稞的尿液標本裏,毒品呈強陽反應。而且,檢驗人員說了,這是一種比海洛因四號更精辟的毒品,叫做“七”。想不到,您的那位朋友,看起來挺老實的一個女人,不但出了院就複吸,還變本加厲。這樣的人,不救也罷!早死早清靜。
我用胳膊支撐著頭說.謝謝你,護士長。快從這間房屋離開。
我簡直就是把她推出門去。
金燦燦的陽光照射在“白和諧”上面。給
森可怖的洋面,鍍上了一層明媚。有幽藍
的氣
升騰而起,就像我們冬天時,在暖氣管上方通常看到的那樣,仿佛
霧彌漫。
我以爲我會很驚慌,但是,不。在失去了痛苦的本能以後,我接著失去了驚愕的能力,好像是給一個重病的病人會診。我鎮定地開始尋找有關“七”的資料。當然,首先要驗證它是從哪裏來的。
我從“白和諧”上,很小心地刮下了一點粉未,動作之輕,像從一只睡著的蝴蝶翅膀上,取下些許鱗片。在海
的幽藍
、冰川的慘白和燈塔的橘紅
之間,我有片刻的猶豫。但是我很快就決定了,取幽藍和灰
的油彩,因爲它們看起來更猙獰一些。
厚厚的書裏,關于“七”,片言只字也找不到。我這才發現,教科書是多麼陳腐遲鈍,它只記錄那些無數人知道的確鑿知識,對于科學的最新進展,大智若愚,連個說明的空隙都不屑留下。
我只有再次去找景教授。
因我一天忙于臨,對
際戒毒領域近來的發展,很隔膜了。您能把有關“七”的資料,介紹給我嗎?我對景教授說。
她極高興地說,在我們內還很少發現使用“七”的病例。怎麼,你那裏收到這樣的病人了?
我說,有一個。還僅僅是可疑。侍有了確實的診斷後,我會向您報告的。
景教授說,我一定自給他做檢查。
我說,那真是她的福分。
漢語真好,它在發音上,對人稱的別沒有任何標志,聽起來完全不辨男女。要不然,依景教授的脾氣,她一定問,她?那個女人是誰?
我說,我想知道際上最新的進展,對這樣的病人,有什麼更好的治療辦法?
景教授說,有的。可以根治,永不複發。
我一陣狂喜,哆嗦著嘴說,真的?那太好了!
景教授敏感地看著我說,你好像高興得有些過分。當醫生的,要學會平衡自己的感情,才能立于不敗之地。你太不冷靜了。
我收斂了一些,說,是
景教授又說,只是那個辦法很殘忍。
我立刻說,我不怕殘忍。
景教授說,你當然不怕。但病人會怕。
我急切地說,是……病人……那到底是怎樣的一種療法?
景教授說,是一種手術。在顱腦裏的手術。
我說,那我也不怕。
景教授不高興地說,爲什麼總是提你?我們要從病人的角度考慮問題。
我突然發起脾氣說,教授,您不要總是咬文嚼字好不好?我當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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