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方甯仰面喝咖啡,沈若魚低頭吃薯條,仿佛都忘記了對方的存在。
如果我們再不說話,老是這麼相對脈脈含情地對望,人家或許以爲我們是一對老同戀者。沈若魚打破寂寞。
若魚,什麼都有變化,我們老了,都有了家,從邊疆到都市……唯有你的頭沒變。簡方甯說。
不變的還有你的美麗。沈若魚說。
是嗎?你在恭維我。若魚,有什麼你就直說好了,我看你是有備而來。簡方甯輕輕後仰,把脖子倚在椅背上。麥當勞的靠椅低矮,使她的身略微下
二7滑,成爲一種優雅的偏懶。
我想聽聽你醫院的事。沈若魚假裝偶然想到說。
那是一所很小的醫院,郊外的一座孤立小樓。沒人報道過它,一個新聞的盲點。正在用種種新型的戒毒方法治療病人。就這樣。
簡方甯的回答像黴幹菜,毫無氣。
能說詳細點嗎?沈若魚懇求。
爲什麼?若魚,你把我急煎煎地約了來,除了默不作聲地憶舊,再就是預備聽我的工作彙報嗎?簡方甯半開玩笑但不容拒絕地提出疑問。
沈若魚一時口拙。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青年時代的好朋友。說真話說假話都不好。
我有一個朋友,得了你說的這種……病,就算是毛病吧。她很想找個可靠的醫院治一治,不知你們收不收?沈若魚結結巴巴。
既然是這個病,又是你的朋友,治病救人,自然沒有不收的道理。簡方甯很痛快地說。
沈若魚松了一口氣。
你就是爲了這件事約我出來的嗎?簡方甯追問。
是……也不全是……沈若魚沒法掩飾自己初達目標的興奮。
好吧,那我們就說你的這個病朋友吧。院裏事多,談完了,我還得回院裏去。病人是男的還是女的啊?簡方甯快刀斬亂麻。
女的。女的。沈若魚忙不疊地說。
喔。女的吸毒者不大多。多大歲數了?
和我差不多。沈若魚有些緊張。
喔,這個年紀的女人一般很少吸毒,這人格可能有些古怪。簡方甯沈思著說,可以告訴我她和你是什麼關系嗎?
熟人……也就一般的認識關系……沈若魚頭上冒汗,也許是咖啡太熱了。
真是一般的熟人,你會這麼熱心?只怕關系要密切得多吧?簡方甯不信。
沈若魚說,這個人你也認識,到時候見了面就曉得了。
簡方甯說,好。我知道你總有鬼名堂。只是你知道我們那兒現在位十分緊張,排隊住院的病人要等3個月呢,既然要走我的路子住院,你總得把病情說清楚些,這樣我給門診上的醫生好打招呼。
沈若魚撇撇嘴說,那麼複雜?一個院長,還不說了就算!連個後門都走不成?
簡方甯說,醫院剛剛走上正軌,我得身先士卒。
沈若魚說,我這個病人保准遵守你們的一切規章製度,是個模範病人。
簡方甯說,你先別替她打保票。吸毒的人,你還不了解。不管以前是多麼好的人,一沾上了毒品:就變成了魔鬼。特別是女人,不*亂的極少。
沈若魚的臉,白一陣紅一陣。
簡方甯看了出來,說,不講你的朋友了,看你臉上挂不住了。你先給我說說,她吸毒有多長時間了?青皮還是黃皮?燙吸還是靜脈?3號?4號?”…
沈若魚一臉迷茫,說,方甯,你怎麼跟一撮毛似的,盡是土匪的黑話?
輪到簡方甯奇怪,說,若魚,你不是代人尋醫問葯嗎?這些都不知道,你到底了不了解你朋友的情況?別把一個在逃的犯人送到我的醫院裏!我可不想讓公安局從我的病上,把病人铐走。我落個包庇罪犯的過失不說,還壞了醫院的名聲!
沈若魚變了臉說,方甯,你想到哪裏去了?那個病人她不是別人,就是我啊!
沈若魚想簡方甯聽了這話,一定得從矮椅子上跳起來,埋怨她忙上添亂。不想簡方甯笑起來說,我猜就是你。只有你才會幹這種匪夷所思的勾當。好端端一位良家婦女,到戒毒醫院裏裝的什麼鬼病人!
沈若魚被人識破了自己的詭計,反倒自在起來。她實在是說不得假話,蓋子一挑開,輕松多了。
你到底是爲什麼?簡方甯問。不管出自什麼動機,有人對自己的醫院工作感興趣,她還是很高興。
好奇。沈若魚簡短地回答。
以前,中沒有吸毒這一說,所有的醫學書上都沒有教過這一課,所有的醫生都不會醫治這種病人,如果吸毒者也算病人的話。
沈若魚作爲一個擁有高級職稱的醫務人員,對醫學的這一獨特領域好奇。作爲普通人,她對這種生活在黑暗中的群好奇。作爲多年相知的朋友,她對簡方甯現在的工作好奇,不知道當年那個溫柔的婦産科護士,怎樣面對頹廢的吸毒者。每一位朋友都似是一出戲,亦悲亦喜地演出著。她不但想聽她們說,更想實地觀察她們是怎麼生活著。
有的人在許多年以後向你繪聲繪地追述當年的情景,以圖證明或是說明什麼。沈若魚總是姑妄聽之,心裏打一個巨大的問號。她堅信人總是不由自主地粉飾生活粉飾世界,特別是粉飾自己的命運。在許多人的自傳裏,太容易看到人類所有的優秀品質,閃爍的都是光環。
闊別多年的簡方甯,把一片嶄新的領域,隔了牆,戳了一個洞給她看。
我決定化裝偵察,深入到你的戒毒醫院去。沈若魚說。
若魚,那可不是好玩的地方。簡方甯力阻。
但我決心已定。你若把我當莫逆之交,就幫我。
簡方甯喝完一杯咖啡,站起身來。沈若魚說,幹什麼去?
簡方甯回答,再取一杯咖啡。先讓我的神經高度興奮,然後麻痹,再來考慮你這個驚世駭俗的主意。
沈若魚討好地說,院長大人,我去端,您歇著。
簡方甯說,別以爲一杯速溶咖啡就能收買我。你知道戒毒醫院是什麼地方?那是地獄,五毒荟萃。病人除了吸毒,什麼玻夯有?黃疸型肝炎,病,還有艾滋……
真的有艾滋病?
若魚,我爲什麼要騙你?
沈若魚嚇壞了,說,乖乖,別的還好說,要是把艾滋病染在身上,可真是百口莫辯,威脅太大。誰人不知,現在得了艾滋病的人,就踩上了死亡傳送帶、被它快速堅定不移地送到墓地。好啦好啦,剛才所有的都是夢話,嘴上抹石灰——白說。生命比好奇更寶貴,恐懼戰勝一切,我不上你這可怕的王裏去
簡方甯笑起來,說虧你還是學過醫的人,怎麼也這樣談艾滋而變?它主要是通過
事傳播,你也不同病人們醞釀這種關系,怕什麼?
沈若魚說,簡方甯你不要把我往火坑裏推。剛才是我天真幼稚,現在醒悟還不算太晚。你放心,就算我的腳永不踏進你的醫院,這頓便飯也是我請客,不要你a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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