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先生恨自己。關鍵的時刻,身不爭氣,普通的受涼轉成肺炎,需要嚴格的靜養。
心中非常惦念蔔繡文的事,卻心有余力不足,只能遙控指揮。他心中很是不安,猶如人將在生死場上臨陣逃。一切只有交代魏曉日全面負責。殊不知,這對魏曉日來說,實乃大助。玲珑居這面,相對自由些了。
魏曉日累得了形,胡子多日不刮,兩鬓也猛然添了白發。整日呆在病房裏,臉
顯出見不到陽光的蒼黃
。一眼看去,再不是往日風流倜傥的白面書生,而是飽經滄桑的中年人。
魏曉日囑咐薄香萍,把玲珑居裏獨立的一則和小屋,改造成嬰兒室。屋內溫暖明亮,到懸挂著美麗的玩具。一個設備精良的暖箱,安放在屋子一側,仿佛巨大的透明魚缸。
溫度度儀和其他一些儀表,確保暖箱內的環境,最人限度地接近母
的子宮。
蔔繡女的病情隨著胎兒的長大、越來越難以控製。孩子和母,如同勢下兩立的仇敵。
“我找鍾先生。”在蔔繡文一次劇烈的抽搐,葯物控製越來越無效的情況下,魏曉日萬般無奈地又撥了鍾先生的電話。雖然他知道這個時候打擾先生,對在家中治療的先生,實在是一種殘忍。
“曉日嗎?你老師他剛睡下。咳的很厲害,你看……”師母聲音小得如同竊賊,魏曉日知道自己的電話實在不是時候。
“好好,我不打了。您也不必同先生說了,這邊,我自作主張了。待先生好些了,我再請示他吧。”魏曉日說完,不待師母答話,就毅然放下了電話。也許,在潛意識裏,他希望鍾先生幹脆昏得不省人事,這樣他就可以徹底地我行我素了。
魏曉日斷然開始實施引産的方案。事已至此,再不把這顆定時炸彈,引出蔔繡文的身,說不定在哪一個瞬間爆炸,蔔繡文的生命就戛然而止,所有的祝願和努力,都成了
中月,鏡中花。魏曉日的一腔深情,只能化作無數暗夜無盡的長淚。他要拼死救她。在這一前提下,他會照顧她腹中的胎兒。
魏曉日覺得自己在和一個營壘較量。那一邊,站著他的先生鍾百行,他的病人夏早早,他的病人的家屬夏踐石,當然,最重要的,還站著她——他所摯愛的人。
這一邊呢,只有他一個人。甚至,只有半個人。因爲他的那一半人,也是站在對方的,因爲他也是血玲珑計劃的執行者。
魏曉日孤注一擲。
催産葯物緩慢地滴進蔔繡文的血管。她無知無覺地躺在潔白的上,如同被*醉槍打中的束手待擒的大象。
葯物一滴滴地流進血管。突然,蔔繡文全身抖動了一下,接著,發出低低的呻吟。
葯物起作用了,子宮開始收縮。大粒大粒的汗珠從蔔繡文布滿細紋的額頭冒了出來,粘而亮。
忽然,她又放松了,海灘一樣平緩松弛。這是葯物的間歇期,一切靜止。
片刻停頓後,新的一輪陣痛又開始了。昏睡中的蔔繡文緊緊地咬著被單一角,布上留下一排牙印。
薄香萍緊張地注視著這一切,隨時准備搶救。俗話說:瓜熟蒂落,到渠成。可是,這分明是在生拉硬拽一個瓜啊。
她見過許多生孩子的場面,自然分娩,産婦也苦,但更多的是創造的勞累和興奮。這種在葯物發動下的生育過程,強有力地逼迫著,格外殘酷和猛烈。
羊破了。如同小小的船兒,在飓風中匆忙起航,那個幼小的女嬰無論怎樣貪戀子宮的溫暖,也要被迫開始她艱難險阻的旅行。
宮縮越來越猛烈,疼痛間歇越來越短。蔔繡文發出尖銳的嚎叫,開始在上不停翻滾。
“把她的手腳固定住。”魏曉日下醫囑。
薄香萍迅速地執行,蔔繡文的手和腳就被固定在專用的産上,再也不能隨意活動。這措施看起來像一道刑法,實際上是幫産婦的忙。更便于用力又不會傷了身
。
蔔繡文在昏迷中,她的意志完全不起作用,下意識地哭喊著,像母獸瀕死的嚎哭。
魏曉日輕輕地握著她套在皮圈裏的手,湊在她的耳邊說:“堅持一下,好嗎?你辛苦了這麼長時間,就要見到成果了。你可一定要挺住啊。”
蔔繡文根本聽不見,竭盡全力地幹一件事,就是吼叫,脖子上的青筋暴得如同鋼索。
魏曉日用幹淨的紗布,擦拭著她的冷汗,不停地對她說:“別這麼大聲地喊,好嗎?這太費力氣了。生孩子是個力氣活,還要很長時間才能幹完。你得學會節省力氣呵……”
雖說是形勢危急,薄香萍還是忍不住撒著嘴說:“吻!看不出你一個大老爺們還這麼內行,好似你自己生過多少孩子似的!”
魏曉日說:“我雖沒生過孩子,但對婦産科還是很熟的。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薄香萍說:“她神志不清,可惜了你這番苦口婆心的,她哪聽得見!”
魏曉日說:“我相信她聽得到。人的聽覺在所有的意識裏是最靈敏的,睡覺的時候,人的眼睛閉上了,鼻子聞不見味了。只有人的耳朵一直清醒著,一有什麼音響,就把人從醫夢中喚醒。這是人從遠古時代傳下來的生命本能。昏迷不過就是一次更深的睡眠罷了……”
薄香萍說:“得得,我認輸了還不成嗎!一個護士是什麼時候也說不過一個醫生的。”她也俯下身,對著蔔繡文的耳朵說:“你的女兒早早在等著你呢。”
不知是巧合還是蔔繡文真的聽到了這句話,她猛地一弓身子,屏住氣,雙手報拳,一強大的力量憑空而生。
“哎呀,你可侵著使勁啊,孩子的頭發已經看得到了,我們的准備還沒有完全做好呢……”薄香萍驚呼起來,戴著手套開始接生。
突然,外面的電話響了。
值班護土隔著門喊:“魏醫生,你的電話。”
“不接!你也不看看什麼時候了!”魏醫生頭也不擡地說。
“是鍾先生。他要您務必立即接電話。”護土聲嘶力竭。因爲蔔繡文的聲音太震耳了。魏曉日只好走出來,拿起話筒。“鍾先生。您好些了?”
“我好多了。剛才,你來過電話?你師母這個人啊,總是分不清西瓜芝麻。病人現在怎麼樣了?”鍾百行一邊咳嗽一邊說。
“母嬰之間的沖突非常明顯,再保孩子,大人的生命萬分危險,所以,我就下決心開始引産了。”
魏曉日咬著牙彙報道,他知道這和鍾先生的既定方針有所不符,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也豁出去了。反正引産葯已經在蔔繡文的血管裏流動,産程已經發動,就像弓箭已然射出,再說什麼也沒有用了。
電話筒裏長久的沈默。鍾百行何等人也,他明白了魏曉日的決定和他的分歧,此刻,鞭長莫及啊。他覺得事情有點蹊跷。他指指算算,拖至如今,嬰兒大上成熟……
血玲珑第24章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