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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玲珑》第2章

第2小節
畢淑敏作品

  [續血玲珑第2章上一小節]nai只有一個兒子,每星期來看她一次。也許因爲nainai的病史久遠了,該慰問的人都來表示過了,就很少再有人來探視她。平常的日子,老nainai總是很安靜地躺在chuang上,透過窗玻璃,看外面的天空和偶爾飛過的灰鴿。

  “她得的是什麼病?”聽完魏醫生的介紹,蔔繡文門。既然換房,要把新鄰居的情形調查明白。

  “老人患的是慢xing白血病。”魏醫生于巴巴地說。一涉及到專業領域,他就會用一種特殊的沒有起伏的音調,連口shui的分泌都隨之減少。

  “那是一種很危險的病啊,不是號稱血癌嗎?”蔔繡文大驚失se。讓自己的女兒和這樣一位重病人住在一起,簡直是引狼入室!

  “白血病就等同于血癌的說法,都是那些蹩腳的電視劇,灌輸給大衆的想法,實際上沒有那麼可怕。”魏醫生解釋著。

  “這麼說,老人的病也是可以治的了?”蔔繡文關切地問。她知道女兒患的病也和骨髓有關系,便認真搜尋每一點信息。

  “具ti到每一個人,事情又不可一概而論了。骨髓移植可以根治白血病,年齡越小,手術成功的把握就越大。人的骨髓比血型複雜多了,要在茫茫人海中尋找一個骨髓分型完全合適的人,是非常困難的,再加上老人家的年齡大大了……”魏醫生邊沈思邊說,突然意識到離題太遠,轉回話頭,“梁nainai的病,一般情況下不會有大危險。我看她倆合住,比較適宜。

  蔔繡文偵察兵似的先到梁老太的病房查看了一下。

  老太太慈眉善目,斜倚在chuang上,面se有一種溫婉的如同舊瓷器的蒼白,看起來精神還好,嘴角上翹。蔔繡文不由得想起一句俗語——嘴角上翹,騎馬坐轎。這老太似乎沒享到那麼大的福分,病號服下的黑毛yi有一chu已開了線,墜下小小的線穗。一個小個子的男人正在給她削海棠果。海棠顯然是優良品種,猩紅亮澤,如小乒乓球般泛著光。但對于想把它的皮完整地削下來的企圖,ti積還是嫌小,削皮的動作就有了雕刻的味道。

  “秉俊,甭削皮了。我就囫囵著哈,挺好。我都這麼吃了一輩子了。”老人眯著年輕時的雙層如今成了五層六層的眼皮,小聲說。

  “皮澀。”小個子男人不聽母qin的指令,幹得很起勁。

  “我一直是這麼連皮吃的啊,也沒覺出澀。”老人家小孩似地爭辯。

  “一直做的事,並不一定是對的。

  “孩子,我是怕你太累了,太麻煩了。”老太太心疼地說。

  哦,那男人是她的兒子。

  “您從小給我洗給我涮,一針一線供我長大讀書,不是比這麻煩得多了。”男人低著頭說,長長的柔軟的海棠皮,花蛇一般垂落下來。

  他們談得那樣專注,始終沒有擡頭看一眼站在門廊邊的蔔繡文。蔔繡文突然很感動。

  她想,不知自己老了的時候,可有福氣和女兒這樣談心?

  熱淚一下子盈滿了她的眼眶。她向四周看了一眼,還好,沒有人。她不願當著人流淚。

  她同意了魏醫生的安排。

  住在一室,老人常常給早早講過去的故事,逗得孩子不斷笑得直拍打被子,就有飄渺的棉塵飛揚在斜射的陽光裏,隨著一老一少輕微的呼吸震蕩。病房裏祖孫炳,顯得和諧而愉快。

  夏早早蹑手蹑腳地在屋裏走著,小聲對薄香萍說:“阿姨,我肚子裏是不是有一條跑血的蟲子啊?”

  薄護土嚇一跳,她在血液病房當了這麼多年的護土,還從沒見哪個病人生出這樣古怪的問題。

  “瞎想什麼啊?該打!趕緊吃中葯。”薄護土晃著葯瓶,裏面盛滿了和可口可樂一樣顔se卻遠要渾濁的液ti

  夏早早苦著臉把葯湯咽下。薄香萍用手指抹去孩子嘴chun上粘著的一小根草莖。

  夏早早天真無邪的目光盯著薄香萍,問:“阿姨,您說我的病能好嗎?”

  幾乎每一個病人都曾這樣問過醫生護土。

  薄香萍哪怕在自己心情最惡劣的情形下,也總是she頭不打卷地對他們說:“能好!

  一定能好的。“在這個問題上,她”說謊比說真話還斬釘截鐵。有的病人在她這樣回答過的第二天,就死去了。但是下一個病人詢問的時候,她還是面不改se心不跳地如此回答。

  但這一次,面對著無底洞一樣的雙眸,薄香萍心慌膽虛,佯作生氣轉守爲攻道:“誰吃飽了撐的,說你不能好了?

  他有膽量,你讓他到我跟前說一個試試……“老nainai不忍看著薄護士爲難,出援手道:”小姑娘家家的,想得倒多!你看我多大年紀了?閻王老子那兒,掐頭去尾,不要老的,不要小的,是把咱們忘了……“

  要是大人,早就看出這一唱一和的破綻來了。小姑娘沒那麼多心眼,按著自己的思緒往下說:“可是我吃了這麼多的葯,我喝過的葯,比我從小到大喝過的所有汽shui都多了,可是我怎麼越來越沒勁了啊?一輸血就有勁,邪不邪門啊?

  剛開始我以爲,輸了男人的血,所以我有勁。可是不對啊,後來我輸了女人的血,我也有勁……我就害怕了,是不是我自己的血壞了……“薄香萍倒吸一口涼氣,直辣嗓子。這不是孩子,是人精!

  她氣得拍打女孩柔弱的小腦殼,說:“你想哪兒去了?男女還分得挺清,又不是上公共廁所!再說啦,你怎麼知道給你血的人是男人還是女人啊?我這個當護土的,都不記得!

  瞎猜!“”怎麼是瞎猜?“小女孩清秀的眉毛擰起來,”輸血的瓶子上,不是寫著獻血人的姓名嗎,那個叫什麼志強的是不是男人?叫淑貞的是不是女人?“女孩子振振有辭。

  “可是……也有的人的名字,並不是一下就看得出男女來的啊?”薄香萍頑強地反駁著。

  “是啊,比如叫什麼常福的,我就分不出他的男女來,所以我就沒算他啊。”夏早早表示她的公正。

  “你已經輸了這麼多次血了啊?”薄香萍話一出口,頓生悔意。護士不該這樣問,會刺激病人。因她一天忙著各病房轉,並不是單護理夏早早一人,所以song中也無數。

  “是啊,我已經輸了好多人的血了。我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夏早早了,變成了一個不男不女的雜燴人了。阿姨您說是不是啊?”

  天啊!這孩子再住下去,原來的病好不了,腦子也快出毛病了。

  薄護士正不知如何招架,老nainai再次援手:“小孩子家,別胡說。你當然還是以前的早早了,還是你mama的乖孩子啊。就像海棠果長著長著,顔se由青變紅,個頭由小變大,從澀變甜,熟了呗!可你能說這個海棠果,就不是以前的那個海棠果了嗎?”

  這都是哪兒和哪兒啊!薄護土苦笑,但此一招確實解了圍,小姑娘思緒轉移,“nainai,等我出了院,給您買一大筐白海棠,不要紫的那種,光好看,酸!我知道您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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