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到美國去!到美國去!引 子上一小節]狠咽了一口。“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您爲什麼……”她竟說不下去了。
約翰王直到這時才首次側過頭來,也只是短暫的一秒鍾:“真不明白?”然後是:“我第一眼看見你就喜歡上你了。”
像被炸雷擊中的一段焦木,伍珍徹底地蒙了。
14
她必須選擇。
如果她拒絕約翰王,那麼她將會在三天後再次被解雇。她得再次在悶熱的紐約城中奔波求職,最終很可能又得去一家餐館端盤子。或者去暗無天日的圖書館。
如果她答應約翰王,她將成爲他的秘密情人。是的,他確實提到已與妻子分居多年,可他畢竟還沒有離婚呀。而且他是可以做自己父的人了。同這樣的人相好,總不是一件可以堂而皇之公諸于衆的事情。
但是……
他是一位百萬富翁,華僑領袖,有錢有勢的大老板。與他相好的女人,所得的好可想而知。對這些好
求之不得的女人,俯拾皆是。這樣一個人偏巧喜歡上自己這麼一個無錢無勢、兩手空空的女人。
這仿佛是命運從中了一手。
她正在闖天下,創事業。她需要幫助。她需要決斷。她需要嶄新的價值標准與眼光。
而在這裏,既沒人來窺探她的私事,也沒有人來關心她的前程。進退,浮沈,全都系于她這一個單薄的身軀和心靈。她是自由的。
她又想到臨下車前,約翰王把一只寬厚的大手輕輕搭在她肩上。那只手似乎抖了一下。“後天我給你打電話?”他問。“好吧,王老板。”她點點頭。“叫我約翰吧。”他又說。
現在她盡力地去回想約翰王描述的法南部。想他當時的神情。
他把手搭在自己肩上時,究竟是不是顫抖了一下呢?
伍珍願意相信那只手抖了一下——這樣整個事情便揉進一溫柔情調。
“約翰”,她喃喃了一聲,感覺這比叫“王老板”輕松得多。
他們再次會面之後,約翰把伍珍正式解雇了。而且當天晚上伍珍就得到一張大支票——足夠她整個夏天在批發行的薪。約翰稱此爲“賠償費”。
還有一點應該說明,伍珍在正式成爲約翰的情人之前,還與那位常去粥棚的男友藕斷絲連,可是一旦作了選擇,她就徹底地和他斷了交。無論如何,她還沒有開放到同時與兩個男人鬼混的地步。
第一次和約翰王幹那件事,伍珍心中溢滿了悔恨甚至惡心的感覺。
一個叱咤風雲的大老板,說一不二的領袖人物,竟然如此軟弱無能,像個營養不良、無精打采的嬰兒。盡管這純粹是生理現象,伍珍卻無法接受這事實。約翰王身上一切顯露老態的迹像,仿佛全都成了對她的有意諷刺與汙辱。若不是看到他臉上暴露無遺的羞赧之態,她幾乎想當場翻悔,拂袖而去。結果,她只拂了拂他額角上的汗。
“你這是怎麼啦?”她想安慰,聽上去卻像責問。
“幾年前得過場大病,留下點毛病。不是總行……”他聽上去像個逃學被罰的小學生。
她怔了半晌,長長籲出口氣。“所以你太太才和你……”
約翰打斷她的話:“我們不是到這兒來談我太太。”
伍珍聽出了這句話背後的“王老板”。可此刻她心裏實在是不痛快。“爲什麼你不願意帶我到你住的地方去?你不是獨居嗎?”
約翰幹脆也坐起來,“我說過的話,別人信不信我沒辦法,可我不喜歡讓人反複盤問。我早就解釋過了,上我公寓來訪的客人太多,不方便。所以我們今後要有相當長一段時間在外面租房子。你若不喜歡這種形式,咱們可以再商議。可如果老犯疑,那我們之間就無誠意,更無情趣可談。”
伍珍一時語塞。他居然能在剛才這一幕之後,立即講出這樣強硬的話來!好像伍珍棄他而去的可能根本不存在。憑什麼?就憑他那幾個臭錢?!伍珍憤憤然了。她伍珍不是那種賤貨!
正在這時,約翰汗的額頭突然叩到了她膝上。他的聲音也像換了個人。他的雙臂有力地圍住她的腰,像一個溺
的壯漢。他絮絮地請求伍珍原諒,說委屈了她,說她太可愛了,說他要好好照顧她,永遠地愛護她,說他在這樣的年紀上有這樣一個小寶貝真是幸運得讓人不敢相信,說他簡直崇拜她。
她被這鋪天蓋地的熱話說暈了頭,又糊裏糊塗地感覺到十個光溜溜的腳趾頭正受到熱烈的
吻。恍惚間她想起了父
,還有余寶發。不知怎的,一
委屈湧上喉頭,心裏一酸,在迷亂中她朝眼前這扇寬闊的後背貼靠上去。一種著陸的依托感油然升起。在這一瞬間,她仿佛同時找到了父
與情人。
一個月之後,伍珍與約翰已經談到了他的離婚與他倆最終的結合。約翰還答應一定要幫伍珍辦到“綠卡”。
有了這些關于未來的計劃,目前的秘密狀態似乎就合情合理。連約翰每周必給伍珍的一小筆錢,仿佛也沒有什麼不正常。何況每次給錢他都會翻出新名目,找出新借口,使得伍珍俨然在接受來自人愛人的美好禮品。
15
直到中央公園裏已經有了斑駁的紅葉,伍珍才開始懷疑自己上了當。
事情很簡單。她發現約翰極不情願與她在外過夜。偶爾的一兩次過夜,他索帶來一只旅行包和文件箱,在旅館裏一住三天,連與商號的聯系都只在電話上進行。
伍珍不解,問他爲何不直接去商號。他大笑說:“商號裏認爲王老板現在正在南加州休假哩。”伍珍眨眨眼:“南加州?商號裏又管不著你的私生活,跟他們打什麼埋伏?”約翰說:“他們知道得越少越好。”然後就摟住伍珍的肩膀:“你還沒去過加州吧?下次我帶你去,就咱們倆,好好放松一下。”接著就描述起南加州的熱帶風情,如同以前描述法南部一樣。
伍珍沒有再追問,可心底的疑雲卻久久不散。此後她接二連三地在約翰的行迹中察覺到一些不太對頭之。綜合所有這些,她終于得出了一個結論:約翰並沒有與他太太分居,他始終在瞞著他太太與自己來往,瞞著自己與他太太同居。
想通了這一點,她覺得忽然明白了爲什麼約翰一直沒給她他的住址,而他的公寓電話幾乎永遠沒人接。他總說他公務商務忙得除了睡覺極少在家;他還說他的大兒大女有時會上門訪問,他不願伍珍在那裏撞上他們。
至今爲止她還從沒在半夜給他打過電話。但現在她非要弄個落石出。鬧鍾淩晨三點在她被窩裏響起來。她希望小上海沒被吵醒。如今她倆是各懷鬼胎了。她的“姑
”、她的“老師”。(她把約翰說成“老師”。)她不再怕付高房租。也不再關心小上海的品德。她伸出滾熱的一條胳膊去拿電話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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