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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之死》五、馬大海被趕出文協,調來了一個李永利

戴厚英作品

  dang的“九大”已經開過,新的中央委員會已經選出,一切似乎應該走上新的軌道了。馬大海心裏翻來覆去想著一個問題:自己在文協的“曆史使命”是不是已經完成了呢?他回想一下這半年多的工作,覺得確實是應該結束了。所有的專案都複查過了,大部分人的問題,包括余子期的問題,都已經查清是人民內部矛盾,應該予以“解放”。而且,他們這些工宣隊員,大都是做了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工的老工人,把這麼多有經驗的工人放在這個一不勞動二不生産的地方,豈不是極大的lang費嗎?他把自己的意思向張巧娣說了。張巧娣想也不想就說:“師傅,我比你還急!家裏的家務也是一大堆,我幾次想要求回廠,還怕你批評我呢!”馬大海笑著說:“這可不能成爲理由,對不對?”“管它對不對?反正我是這樣想的!再說,我們留在這裏幹什麼啊?本來我以爲知識分子都很壞,進來看看,不錯嘛!不用我們人家也能革命!”張巧娣笑著“頂”了師傅一句,接著,他們就一起商量,應該做什麼和怎麼做了。

  他們一起找到了遊若冰。馬大海對遊若冰說:“老遊呀,我們應該研究一下怎麼貫徹‘九大’精神了吧?”

  遊若冰不置可否地說:“是呀!‘九大’的文件不是學過了嗎?”

  “你ti會,當前最要緊的抓什麼呢?”張巧娣急切地問。

  “我嘛,學習不夠。”遊若冰謙虛地笑笑說。“有的地方我還領會不透呢!”說著,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紅本,翻開其中的一頁仔細地看著。那是“九大”的新聞公報,遊若冰看的是在主席臺前就座的中央領導人的名單排列。

  張巧娣問:“這有什麼不懂的呢?毛主席說了嘛,九大是團結的大會,勝利的大會。我們就抓住團結勝利這四個字就行了。”

  遊若冰的眼睛仍然沒有離開名單,他在心裏想,“小師傅呀,你懂得的太少了!你說團結?我看不一定團結哩!”可是,在嘴上,他卻連連說:“對,對,團結勝利,團結勝利。”說著就合起小紅本,裝進口袋裏,一本正經地說:“你們說應該怎麼貫徹九大精神呢?”

  馬大海說:“落實幹部政策,‘解放’已經審查清楚的幹部。你寫一份報告吧!”

  “你們看,哪些人可以‘解放’了呢?”遊若冰問。

  “你看,還有哪些人不能‘解放’呢?”張巧娣立即“將”了遊若冰一“軍”

  遊若冰不響,又點起一支煙噴雲吐霧了。他早就打定主意,決不主動提出“解放”幹部的問題,他才不願意去摸這個燙手的東西呢!可是現在這個馬大海和張巧娣卻偏想管這檔子事,還要他遊若冰表態!對于馬大海,遊若冰是佩服的,敢做敢爲,又沒有架子。“可是,你馬大海畢竟缺乏政治鬥爭經驗。而且,你是一個工人,搞不好,一拍屁gu就走了。我往哪裏走?”然而,這些想法又怎麼能說呢?他遊若冰只能噴雲吐霧,裝聾作啞了。

  馬大海見遊若冰不開口,也不去催他。可是張巧娣不能容忍:“老遊,你是有顧慮吧?”

  “顧慮?執行dang的政策還會有顧慮嗎?哈哈哈。”遊若冰吐了一口煙,打了一陣哈哈。這把張巧娣的臉也氣紅了。她正想再說什麼,馬大海把眼睛一眯開腔說:

  “老遊呀,你沒有顧慮,我倒有顧慮哇!”

  “噢?馬師傅有顧慮?”遊若冰的眼睛突然睜大了,顯得很有興趣。

  馬大海叫人覺察不到地微笑了一下。他對遊若冰的xing格已經摸透了,可是不想去點穿遊若冰。他ti諒遊若冰的難chu。他把身ti往遊若冰面前湊了湊,看著遊若冰的臉說:

  “老遊,說到我的顧慮嘛,只有一條,就是怕自己對文藝界情況不了解,不能正確地執行dang的政策。文協的情況更複雜,你說對不對呀?”

  盡管遊若冰面前有濃重的煙霧,馬大海還是抓住了遊若冰的眼神。馬大海清清楚楚地看到,遊若冰的長眉毛往上一挑,眼裏閃了一道亮光,好像要說點心裏話了。可是僅僅一刹那,遊若冰又用頭皮對著馬大海了。要遊若冰掏出心裏話是多難啊!遊若冰的心情也複雜得很呀!他聽到馬大海說出文協情況複雜幾個字,心裏的確一動:“說到點子上了!”可是轉念一想,不對!“馬大海說的複雜和自己心裏想的複雜是不是一回事呢?”他還得試一試!這樣,他就把剛剛露出一點縫隙的心靈大門重新關閉起來,說出一些言不由衷的話來:

  “是啊,情況複雜。‘池淺王八多,廟小妖風大’嘛!可是這只是事情的一個方面。也還有另一方面,不複雜的一面呀——”

  馬大海眯著小眼睛靜靜地等待著遊若冰的下文。張巧娣實在看不慣遊若冰的這種樣子,每一次跟遊若冰在一起研究問題,也都覺得累得很,心上都要磨出老繭了。她幾次張嘴,都讓師傅用眼神製止了。可是這個樣子多急人!她不時地挪動著身下的凳子,想使自己的注意力分散一些,由著遊若冰去磨時間。可是因爲心裏有氣,挪凳子的時候就不免用力過重,這一次居然一下子把凳子從身子底下拉了出來,使自己坐了一個空!遊若冰聽見“撲通”一聲,以爲出了什麼事,連忙擡起頭睜大眼睛看看,見張巧娣坐在地上,手裏拉著一只凳子,笑著說:“哎呀,巧娣師傅,平地上也會摔倒人呀!”張巧娣聽了,心裏更氣,沒好氣地回答說:“怕這怕那,棉花窩裏也能摔死人!都怪你的簡單的一面,複雜的一面把我給弄糊塗了。”遊若冰聽了,也不生氣,反倒打著哈哈說:“你這一跤,早把我的簡單的一面嚇回去了,只剩下複雜的一面了。我說到哪裏了呀?”馬大海也隨著笑笑說:“老遊,還是說下去吧,你說的不複雜的一面,是指什麼呢?”

  “那就是無産階級司令部的幾位領導同志都是文藝的內行。狄化橋和左一夫同志對我們文協更是十分熟悉。因此,我們這裏的運動實際上是在無産階級司令部的直接領導和關懷下進行的。不論多麼複雜的問題,只要無産階級司令部領導同志的一句話,也就迎刃而解了。我們這些搞具ti工作的同志,實際上是不用擔多大責任的。這也是我們的一種幸福呀!”

  遊若冰說話的態度和語調都十分誠懇,誰能猜透他是真心還是假意?可是馬大海猜透了。他知道,遊若冰講的“不複雜的一面”,恰恰是他最害怕的“複雜的一面”。到文協來了這幾個月,對于狄化橋等“無産階級司令部”的領導人和文協運動的關系,馬大海豈有不了解的?可是馬大海有馬大海的想法。他想,“無産階級司令部的領導同志shui平再高,總不能包打天下吧?每一個幹部有沒有問題,有什麼問題,他們哪能都清楚?這就要靠我們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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