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就讓我們也來窺探一下馮文和吉雪花的家務事吧。
這對夫妻在吵架。
馮文受了黃丹青的奚落,心裏憋了一肚子火。他怒沖沖地走到樓上,“砰”的一聲關上門,又“啪哒”一下扣上了保險鎖。這個舉動是要把余子期父女關在門外呢,還是“下意識”的活動?他自己也不清楚。是他心裏的那
火驅使他這麼幹的。吉雪花當時並沒有發現馮文
的這個舉動。等到余子期砰砰拍門的時候,吉雪花連忙走出去說:“老余大概忘記帶鑰匙了。”她准備去開門。可是馮文
一把把她拖回屋裏說:“不要管他,他帶著鑰匙。”“帶了鑰匙還開不開門嗎?”吉雪花問。馮文
不說話了,但是眼裏閃出一種叫吉雪花看了很不舒服的光。余子期還在拍門,馮文
鼻子裏冷笑著說:“走資派,沒解放就這麼神氣。看誰給你開門?”吉雪花突然懂得了馮文
的心思,她反感地看了丈夫一眼,飛快地跑出房門,給余子期開了門。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她感到又氣又羞,責備馮文
說:“你太不像話了!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情呢?”馮文
朝她翻翻眼說:“只准走資派對革命群衆進行報複,不許革命群衆給他一點懲罰嗎?哼,還不只這些哩!我要把今天的情況向工宣隊彙報,否則他們還不要把我們吃了?”
“我真不懂,文,你怎麼就沒有一點自尊心?聽了那位女同志的話,我的臉發燒,爲你感到羞恥。你常常打人家的小報告,是吧?你想想,你這樣對不對?”吉雪花由于職業的關系,講話總是輕輕柔柔,慢條斯理。現在,她的內心實在是很激動的,可是說起話來卻還是那個樣子,像老師在耐心地說服不聽話的學生。
馮文發火說:“我也不懂,你怎麼會把向組織彙報情況說成打小報告,還去同情走資派。虧你還是一個
員,
哪裏去了?”看來他心頭的火氣還不小,端起吃飯桌上的茶杯,一口氣把裏面的涼茶喝去大半杯。然後從抽屜裏拿出紙和筆,坐下來准備寫什麼。
吉雪花也在寫字臺前坐下,准備批改學生的作業。同時又輕聲頂了馮文幾句:“把人家的正常生活都看成非法活動,這就是
?我問你,你真的一點也不同情余子期一家的遭遇嗎?那你究竟是一個什麼人呢?”
“你說我是什麼人?”馮文發火地把茶杯往桌子上一頓,茶杯蓋子被震掉,滾在地上,茶
濺了一身,地板上也濺得
漉漉。剛才余子期聽到的就是這個聲音。馮文
一邊用手抖著身上的
,一邊用腳擦地板上的
,心裏的火更大了。他用
袖擦擦桌子上的
珠,坐下來奮筆疾書起來。
吉雪花看著地板上被馮文弄得一塌糊塗,便一聲不響地去找來拖把把地板拖幹淨,重又在寫字臺前坐下來。可是她再也工作不下去了,她對馮文
的許多行爲越想越氣,越想越羞,後悔自己當初看錯了人,嫁了一個這樣的丈夫。
吉雪花和馮文是大學裏的先後同學。因爲馮文
是她父
的得意門生而互相認識了。當時她的父
吉否教授兼著中文系的系主任。又是市裏知名的民主人士。馮文
到她家裏來的次數很多。聽父
說,馮文
是個聰明好學的青年,特別聽老師的話,只可惜家庭出身不好,背上了思想包袱。父
叫雪花和雪花的
好好看待馮文
,不要使這個年輕人感到絲毫有被人歧視的壓力。吉雪花母女也因此對馮文
十分熱忱。在吉雪花讀到大學二年級的時候,馮文
畢業分配到《濱海文藝》當了編輯,同時開始了對吉雪花的追求。他的追求十分熱烈,有一段時間甚至影響到雪花的學習,使得吉否教授不得不進行了一點“幹涉”。他把馮文
叫到自己家裏,诙諧地對他說:“小夥子追求一個姑娘,是要追得她心神不甯、坐立不安。否則還叫什麼愛情?可是,也得注意別讓姑娘的考試分數降下去,健康的身
瘦下去呀!我當年追求雪花的
,我追求的越熱烈,她的書讀得越好,你想想這是個什麼道理?”馮文
臉紅了,他結結巴巴地說:“這是因爲雪花還沒有答應我……”吉教授哈哈一笑說:“小馮,這就是雪花的內政了,父母無權過問。那你就再追吧!哈哈哈!”吉雪花確實是拖了一年多才答應馮文
,因爲當時她心裏更喜歡另外一個小夥子,他是她的同班同學,也是她的入
介紹人。吉雪花最後選定了馮文
,這使得同學們大吃一驚。不少同志勸她:“你和馮文
是兩路人,合不來的。”可是吉雪花回答說:“我要是能夠幫助他打掉由于出身不好而産生的自卑感,他會成爲一個有爲的人。”其實,吉雪花的這種選擇是父母加了一把勁的結果。吉教授夫婦覺得馮文
對他們有一種深切的感情上的依戀,這對這一對只有一個寶貝女兒的老夫婦來說,是十分可貴的。一個女婿半拉兒呀!馮文
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對嶽父母十分感激,他曾經流著眼淚對兩個老人說:“我只有一雙父母,就是你們……”
可是想不到剛剛提到結婚問題的時候,馮文就使吉雪花全家大爲傷心。那時候,吉教授正被當做“反動學術權威”批鬥,吉雪花的母
也生著慢
病休養在家。老倆口都希望女兒早點結婚,給這個生氣即將耗盡的家庭帶來一點快樂和安慰。他們爲女兒女婿在家裏布置了新房。可是,快到結婚的日子了,馮文
卻突然提出,不願意住在嶽父母的家裏。
“爲什麼呢?”吉雪花問他。
“我的出身本來不好,現在你的出身也不好了。要是不和家庭劃清界限,對你我都不利。”
吉雪花當時真想立即回答他:“那麼過去,你爲什麼三天兩頭往我家裏跑?我的家庭實際上並沒有發生什麼變化,是你的心變了。”但是她終于沒有把這話說出口。她想:“一個家庭出身不好的年輕人,顧慮也許會多一點吧!”于是她諒解了馮文,並且和父母商量,把婚期推遲幾年,等父
的境況好轉了以後再說。不料吉教授夫婦都不同意女兒推遲婚期,他們勸女兒說:“你們就搬出去吧,我們已經是風燭殘年,不能爲兒女點燈引路了,怎麼還要絆你們的
呢?”吉雪花說不服自己的父母,只得和馮文
結了婚。幾年的共同生活,吉雪花日益發現馮文
身上肮髒的一面,她感到十分痛苦。多少次,她想離開馮文
,回到父母身邊去,但是又下不了決心。她怕這樣會給父母帶來更重的打擊,又擔心這樣會使馮文
更快的墮落,因爲她對于他畢竟還是一個牽製力量。所以,她只能叫自己默默地忍受,盡可能幫助馮文
變好。剛才聽到黃丹青的奚落,埋藏在心靈深
的苦惱又一下子翻騰了起來,本來,她就是要給余子期一些方便,才把丈夫勸到父母家裏……
詩人之死五、馮文峰、吉雪花的家務事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