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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之死》四、程思遠要給余子期介紹對象

戴厚英作品

  就在向南在段超群家裏做客的那一天,余子期和女兒曉海,一清早就起來忙著准備招待客人了。程思遠和黃丹青夫婦約好今天要到他們家裏來。

  自從余子期被隔離以後,三間住房就緊縮爲兩間。一個朝南的大間,讓給馮文feng夫婦住了。兩家進出一個門,合用一個煤氣間和衛生間。自然就帶來一些不便。生活上的不便倒還罷了,最主要的是馮文feng這個人是“反映情況”的專家,就是ji蛋裏,也能挑出幾根骨頭來。何況余子期當前又是這種chu境呢?上個月休假的時候,就發生了這樣一件事:曉海的一個遠房姨ma從外地到濱海出差,帶了一些花生米之類的土産來看曉海,余子期留她在家裏吃了一頓飯。(去幹校以後,余子期每月可以回家休假了。)可是休假完畢回到幹校的第一天,李永利就把余子期找去,問他和什麼人進行了“反革命的黑串連”,發生了什麼“不正當的關系”。迫得余子期不得不詳詳細細地寫了一份“情況彙報”。李永利怎麼會知道這件事的?就在去幹校的車上,馮文feng就把一張紙條,偷偷給了李永利了。紙條上面寫著:“x月x日,有一個來曆不明的女人到余子期家裏來,上午十時到,下午四時回,拎來了許多東西。余子期不敢對我說他和這女人的關系,但看起來,女人的形迹十分可疑,與余子期的關系也很暧昧。”

  余子期和這位“專家”住在一起可實在太不方便。爲了減少麻煩,他不得不通知朋友:“家中諸多不便,暫時謝絕賓客。”這次程思遠夫婦要來,余子期本來也是竭力勸阻的,可是程思遠說:“丹青說過多少次了,一定要來。丹青的脾氣你知道,和她一起過了大半輩子了,我從來沒有占過她的上風。我這不是‘懼內’,而是‘讓內’,實在爭不過她呀!”余子期見程思遠夫婦這般誠意,只好答應了。

  昨天從幹校一回到家,余子期就把這事對曉海說了。曉海很起勁。自從家庭發生過變故以來,家裏幾乎斷絕了客人,甚至連煙火也斷了。她每天到裏弄食堂去吃飯,有時候不想去,就啃兩個冷饅頭。爸爸下到幹校以後,每個月能有四五天回來和她一起燒飯吃,這對她來說,好像是過節了。曉海盼客人啊!要是明天程伯伯和黃mama能來,那就是過年呀!所以聽爸爸一說,她就高興地對吉雪花老師說了:“吉老師,明天我們家要來客人了!”吉雪花也高興地說:“好啊,曉海!明天做什麼菜給客人吃呀?我也來,好嗎?”曉海一口答應說:“好!”但是她又忽然想起來:“馮叔叔也來嗎?”吉雪花的臉紅了紅,然後笑著對著曉海的耳朵小聲說:“明天我和馮叔叔一天不在家,回去和爸爸商量做什麼菜招待客人吧!”曉海馬上回去把吉老師的話傳給爸爸。余子期聽了,也松了一口氣。父女倆商量開啦!做什麼給客人吃呀?商量來商量去,拿不定個主意。最後還是爸爸作主:“包餃子吃吧!”他對曉海說:“包餃子又當飯,又當菜,又好吃,又省事,還有地方se彩和鄉土風味。”其實說到底,他只有這一手,因爲在部隊裏學過。曉海想想,也同意了。但是她又問:“人家程伯伯要是想喝點酒呢?能用餃子下酒嗎?”于是爸爸又補充了一條意見:“要是喝酒嘛,就炒一盤ji蛋,炸一盤花生米。”曉海說:“對,再燒一鍋湯,你不是愛燒湯嗎?”余子期笑笑說:“程伯伯不愛喝湯。”這就算商量定了。

  第二天早晨,父女倆早早起身,一起到菜場去買回了豬肉、青菜和面粉。又做了如下分工:女兒剁餡子,爸爸和面。然後,倆人一起包餃子。計劃分工明確,幹起來倒也快。當程思遠夫婦敲門的時候,曉海和爸爸都完成了自己的任務,就要開始包餃子了。

  出乎余子期意料之外的是,來了三個人。除程氏夫婦外,還有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同志。程思遠看出余子期感到意外,便指著那位女同志說:“老余,來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張醫生。”余子期連忙上去握握張醫生的手自我介紹說:“余子期。歡迎你來。”但是他實在不知道這位張醫生來幹什麼。客人入屋坐定之後,黃丹青又做了補充介紹:“老余,我給你請了一位醫生來。這位張醫生是心髒病專家,是常常給我看病的。你的心髒不好,我把張醫生請來給你看看。”這一介紹,余子期更加莫名其妙了。他身ti健得像條牛,哪裏來的心髒病?他不解地看看程思遠,程思遠坐著一聲不響,臉上卻閃著少見的活潑的神se,也只好含含糊糊地回答:“謝謝,謝謝。先喝茶吧!”

  “我老早就要來看你們了,可是思遠不讓來。”黃丹青端起茶杯先開了腔,嗓門很響。程思遠聽了,連忙站起來向朝南的房間指一指,小聲地問余子期:“在吧?”余子期笑笑說:“今天真巧,夫妻倆都到丈母娘家去了,說是晚上才回來。”程思遠仍然小聲說:“別是躲在什麼地方隱蔽觀察吧?”余子期肯定地說:“不會。是他的愛人吉雪花說的。吉雪花是個老實人。”黃丹青知道他們講的是馮文feng,程思遠幾次阻止她到這裏來,都是爲了這個馮文feng。她看見程思遠小心謹慎的樣子,就有點生氣。她可不在乎。她站起來,走到門口,對著馮文feng的房門說:“怕什麼呀?他吃飽飯沒事幹,專幹一些見不得人的事,就叫他幹吧!你們男同志還怕抓辮子?看我,索xing把頭發留得長長的,打兩條辮子盤在頭上,誰願意抓就來抓吧!”程思遠聽了老伴的話,無可奈何地向余子期聳聳肩膀,可是余子期從他的目光裏感到,他是在欣賞老伴的脾氣呢。于是,他想起程思遠關于“懼內”“讓內”的那番話來,忍不住對程思遠善意而又不無揶揄地一笑。

  黃丹青一杯茶剛剛喝了兩口,就坐不住了。她看見吃飯桌上攤開的面團、餃餡,馬上拿出自己帶來的那只碩大無朋的柳條包來對程思遠說:“你也不先跟子期打個招呼,對他說不用燒飯。這不,我都帶來了。”一面說,一面像變古彩戲法似的,從包裏拿出幾只燒好的菜來,放到余子期的寫字臺上。最後,又拿出一只高壓鍋說:“這是燒飯的,現在也用不著了。也好,包餃子就包餃子吧。這個任務就由我們女同志來完成。來,張醫生,曉海,動手!”

  曉海歡快地答應了一聲,就在飯桌旁坐下來,還對黃丹青說:“黃mama,你帶來了菜,我們的ji蛋和花生米就不甩炒了。”余子期聽了笑著點點女兒說:“又饞又小氣!”

  “來呀,張醫生!”黃丹青已經開始揉面做餃子皮,她看見張醫生還坐著不動,催促了一聲。

  溫文爾雅的張醫生來到這個陌生的環境裏本來就不習慣。她所以願意到這裏來,因爲聽黃丹青講了余子期的遭遇和“病情”,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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