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詩人之死三、李永利的“階級分析”法上一小節]那份材料漏洞百出!你想,子期和如梅向來感情深笃,怎麼會幹這種事?再說,在隔離期間,談話必須有兩個專案人員在場,有當著第三者談情說愛的嗎?還有,通專案材料,通了什麼材料?無憑無證!退一萬步講,即使兩個人早就有點私情吧,小向又怎麼會告訴時之壁呢?小向這個人交朋友的圈子狹得很,青一的大學生,根本不會把時之壁視爲知己,何況時之壁當時也在靠邊?”
聽到遊若冰分析得頭頭是道,程思遠松了一口氣說:“你沒有把這些分析對李永利說說嗎?”
遊若冰含糊其詞地說:“他會聽我的?我的境尴尬呀!躲來躲去,總碰到瓜田李下。”
程思遠憂慮地說:“老遊呀,我知道你的難。可是不能看見自己的同志被誣陷而無動于衷呀!你應該和李永利談談,叫他不要信馮文
的謠言。”
遊若冰沈吟半晌,說:“試試看吧!不過老程,這要看上面對老余小向怎麼看了!這件事千萬千萬不能對老余他們說。我可是擔當不起呀!”
程思遠郁郁地說:“我以人格擔保,你放心吧!不過,你可是答應了我,不能言而無信啊!”
遊若冰沈重地點點頭。
下午,遊若冰有意識地留在連部辦公室不去勞動。他要等待李永利午睡起來以後和李永利談談。可是李永利偏偏鼾聲如雷,到了兩點半鍾也不醒。他想去叫醒李永利,又怕李永利不高興,只好在辦公室來來回回地溜達。幸好,來了一個電話,是李永利的女朋友打來的。遊若冰連忙去喊李永利:“老李,老李!女朋友來電話了。”李永利像聽到聖旨,打呼聲戛然而止,一骨碌從上爬起來,抓起電話,尖臉上馬上堆起一片柔情。對方的聲音很大,好像在發脾氣。李永利的臉
也越來越不好看,竟然罵了一聲:“他
的!這批混蛋都是只顧自己,不肯給我幫忙!”過了一會兒,他又放輕嗓門,對著話筒甜味咪地說:“你放心,你放心!長江路上有的是房子!我一定想辦法叫你滿意!”放下電話他又往
上一躺,發牢騒說:“他
的,房管部門,眼裏只有那些大官!我們這些小八拉子要結婚,弄間合意的房于都不行。”
遊若冰聽了李永利的話,馬上靈機一動接應說:“是不公平!老李,這類事情要靠自己去跑,托人情是靠不住的,人在人情在呀!你自己到濱海去一趟吧!你們春節結婚,可快到了呀!”
李永利說:“去一趟就不是三天兩天的事,這裏的事又該都交給你了。”
遊若冰笑笑說:“反正沒什麼大事。我等你回來才開展工作。我看,你這次去,也可以順便把老余和小向的事,對超群同志作個彙報。”
李永利說:“也好。他們的事情現在已經看得比較清楚了,問問超群同志怎麼理吧!向南是她的朋友啊!”
遊若冰連連說:“是呀!是呀!正因爲小向是超群同志的朋友,我們理這件事就要特別慎重,彙報的時候要留有余地,不可靠的材料不能當做依據。”
“你認爲馮文這份材料可靠不可靠?”李永利問。
“這個我說不上來,也許可靠,也許不可靠。”遊若冰回答說。“但是,我覺得還是謹慎一點好。比如超群同志要問:‘這些材料你們核實過嗎?’我們怎麼回答呢?所以你看;我們是不是找時之壁問問,向南在什麼時候,什麼地點對她講這些事的?這樣,超群同志就不會懷疑我們是有意和她過不去了。”
李永利一下子從上坐起來,高興地說:“老遊,真有你的!你考慮得周到。馬上去把時之壁給我叫來!”
時之壁被遊若冰叫來了。李永利立即把馮文寫的材料擺在她面前說:“說說吧,這些是不是事實?”遊若冰補充一句說:“老時最好把詳細情況談談,小向到底是怎麼對你說的呢?”
時之壁看了這份材料,平時難得變的臉,一下子變得蒼白,然後又變成
紅。她簡直不敢看完這份材料!馮文
把許多她沒有說過的話也加在她頭上了,可又加得那麼巧妙,全都是她的口吻。應該怎麼回答李永利的問題呢?承認自己是瞎編的?好像沒有這樣的勇氣。盡管她事事不頂真,可是知識分子的自尊心還是要的。可是承認這份材料是真的,她時之壁怎麼能這樣喪盡天良呢?她真恨不得有個地裂縫鑽下去!
李永利見時之壁今天和往常大不一樣,奇怪起來。他問:“有什麼顧慮吧?這有什麼難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時之壁羞愧地看看遊若冰說:“不真也不假。小向是和我談過心,可是什麼時候談的,到底是怎麼談的,我都記不清楚了。和馮文談的這些話,我只是開開玩笑,所以真真假假,真假不分,哪裏想到他會拿它都當真了呢!”
遊若冰忙說:“老時,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你能不能說清楚點?”
時之壁努力平靜一下自己說:“只有老余和小向彼此早就産生好感,小向愛老余的才華是真的。”
“他們是什麼時候愛起來的?”李永利追問。
“我不知道。”時之壁答。
“你明明說是在余子期的老婆死之前嘛!”李永利說。
“那是我的猜測和分析,馮文把我的意思弄錯了。”
“你根據什麼去猜測和分析呢?”李永利又問。
時之壁這時已經比較自如了,因爲她覺得找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她笑笑說:“李指導員,你可能不了解我們這些知識分子。我們常常喜歡像寫小說那樣離實際去進行想象。我就是這樣。比如,我想,搞文學的女青年都是愛才子的,小向自然也愛才子。余子期就是一個才子,小向自然會對他一見傾心。既然一見傾心就難免要流露出來,所以就不可能不在搞專案的時候給余子期露一點底。我這樣想,就這樣說了,哪曉得小馮會把它寫成材料呢?”
“那麼,這些都是你想象出來的了?”李永利不耐煩地說。
“對了,是想象出來的!”時之壁十分肯定地回答說。她看見李永利的不滿意的目光,便又說:“這反映了我身上的知識分子的劣根。我以後一定好好改造自己的世界觀。這份材料,就算了吧!”
李永利不相信地看看時之壁說:“等一等。”他把臉轉向遊若冰說:“叫小馮來一下。”遊若冰愣了一下,也不得不去把馮文找了來。
時之壁一見馮文,笑嘻嘻地說:“小馮,我昨天不是對你說得清清楚楚,我是說著玩玩的,不能作數嗎?”馮文
骨碌著小眼說:“你沒聽到。我只聽到你說你說的句句都是真話,你是從來不說假話的。”時之壁一聽,頓時收起了臉上的笑容,作出驚訝的樣子說:“小馮,我這樣說過嗎?你可不能亂說呀!”
馮文急了,惱火地說:“時之壁一貫說話不算話!”
時之壁也火了,她沖著馮文說:“那你爲什麼還相信我的話?還要寫成材料?”她又把臉轉向李永利和遊若冰說:“我現在說的都是真的,我昨天是說著玩的,不能作數!請領導判斷吧!”
馮文尖聲叫道:“還有兩個人在場,把他們叫來!”
時之壁也加重語氣說:“你就是叫來一百個人,我也還是那句話:我是說著玩的,不作數!”
李永利說:“好吧,老遊!把那兩個人也叫來。”遊若冰又是答應一聲去了。不一會兒,女幹部和賈羨竹一起來了。
馮文馬上看著女幹部說:“你昨天對時之壁的話聽得清清楚楚吧?你在濱海也對我說過,《濱海日報》記者都
自碰上了余子期和向南的事,你了解的情況和時之壁說的一個樣子!”
女幹部好像模不著頭腦。她說:“你說的什麼事呀?我一點也不明白。我這個人從來不管人家的閑事,也不在背後議論人家的事。小馮,你記錯了吧?”
馮文拉長了臉!他今天才知道,這位女幹部有點厲害。她喜歡暗中咬人,一到公開場合,就要讓人相信她的嘴巴是永遠封閉的。她申明自己記
不好,原來是爲了指責別人得了健忘症!哼!可是他拿她沒辦法。馮文
只得把臉轉向賈羨竹,狠狠地說:“你總不會也忘了吧?”賈羨竹惶恐地把屋子裏的人看了一遍,低下頭說:“昨天我累的要命,老時講的話,我沒聽清呀!我只當是跟老余他們開玩笑呢!”
馮文氣得話也說不出來,他最後把臉轉向李永利,無限委屈地說:“我寫的材料是真的!我不說一句假話!請組織調查!”
時之壁也無限委屈地對李永利說:“我也不會說假話,組織調查吧!”
李永利厭煩地擺擺手:“夠了,夠了!你們這些知識分子,沒一個老實人!你們天天講向我們工人階級交心,可是誰也不知道你們說的哪一句是真話,哪一句是假話!都走吧!都走吧!”
四個人一起站起來走出了連部辦公室。在門口,馮文狠狠地對時之壁說:“你演戲的本領真高!”時之壁笑笑說:“小馮呀,你先登臺,我才登臺的呀!是你硬拖著我跟你同臺演戲的。”賈羨竹連忙上來做和事佬,他說:“算了,算了,你們倆都是一片好意!”女幹部笑笑說:“你們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還是去幹活吧!”
李永利等四個人走遠了,對遊若冰說:“你看怎麼辦吧?”遊若冰歎口氣說:“複雜,真複雜!幸虧問了一問,要不超群同志問下來,我們也擔當不起。我看,馮文這份材料還是交上去,另外,再叫時之壁寫個情況,一起交上去。是是非非,真真假假,超群同志一看便知。即使將來有問題,我們就沒有責任了。你說呢?”
李永利說:“不錯,老遊,這是領導藝術!”
事後,遊若冰有點得意地把理的情況告訴程思遠說:“我想段超群不會像李永利這麼草包,她怎麼也不會相信馮文
的那份材料。”程思遠仍然不放心地說:“難說。等李永利回來就知道了。”
《詩人之死》三、李永利的“階級分析”法在線閱讀結束,下一章“四、段超群使李永利五體投地”更精彩的內容等著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