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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先生》第11章 場屋

杜文和作品

  大嫂奪門而出,跑到北屋正間,突然跪在二老面前,帶著哭腔呼號:“公公救我,婆婆救我。”

  蒲父:“什麼事?又弄得ji飛狗跳的?有什麼事站起來說話。”

  大嫂:“老三家的命硬,兒媳怕她。”

  蒲父:“人有畏懼之心就好。下次就該鄰裏和睦,妯娌友蓋……”

  大嫂:“不,我要分家,我們不能再在一個屋檐下過日子了。我要分家。”

  衆人聞聲出來。

  蒲父:“老三家的,老大家的提出分家,你有什麼想法?”

  蒲劉氏:“一切全憑公公、婆婆做主。”

  蒲父:“看來分家是勢在必行,不分不行。咱們蒲家四弟兄,三個男人在家cao勞,一個在外讀書。在家的難免勞動吃苦,打糧食收莊稼;在外讀書的老三不用風吹雨打日曬,白白淨淨,還要花費供養。做弟兄的自然沒有話說,但屋裏人有想法也是自然的。”

  蒲劉氏:“兒媳感謝大哥大嫂、二哥二嫂,還有四弟,他們起早貪黑辛勤cao勞,兒媳知道老三虧欠大家的。所以兒媳平時總是小心翼翼,不敢多言多語。大哥、二哥,還有四弟的情分,我替老三領了。我謝謝大嫂,還有二嫂和四弟。”

  蒲父的目光掃了大兒媳一眼,威嚴地咳一聲:“老三雖說在外念書,這是我的主意,念書也很辛苦,而且今後如果念出頭,你們弟兄也會跟著沾光。所以做多做少,有男人沒男人在家,本來不應該計較,這話今後誰也不要再提。至于分家的事,老大家既然提出來,我也沒有意見,我也不會偏袒誰,都是我生我養的。今後你們自立門戶,各挑艱辛,都能知道開著兩扇大門不易,也是一件好事。”

  大嫂:“謝公公開明。”

  蒲劉氏:“如果是因爲老三白吃閑飯的緣故而使蒲家分枝拆戶,兒媳內心難安。”

  蒲母這時禁不住暗自啜淚。

  蒲父:“老三家的,你抽空去一趟青雲寺,叫老三回來一趟。雖說考試沒有多少日子了,我想還是分了家讓他再去趕考,免得他爲分家的事牽挂。”蒲劉氏含淚點頭。

  蒲父和蒲母走出大門,望著遠chu場屋。那是蒲家堆放農具雜物的三間破屋,在莊稼地谷場的邊上,四壁不能遮風,前後蓬蒿滿地。兩個老人神情有幾分呆滯,似乎一刹那又老了許多。

  蒲母掉下了眼淚:“老大、老二、老三、老四,都是我一個個抱大的,都是一個家裏的,現在要打碎了,拆散了……”

  蒲父:“鐵打的營盤流shui的兵,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第二天,蒲松齡趕回家,進北屋給爹娘請安。

  蒲母淚眼婆娑:“老三,准備分家的事你知道嗎?”

  “兒聽說了。”

  蒲父:“不分家,蒲家還像個樣子,幾十畝地,有牛有驢,農具齊全。一分家,這家拿了這樣就不能拿那樣,免不了缺胳膊少tui。另外,爹最擔心的就是你,你一介書生,是肩能挑擔還是手能提籃?分家了,一切都要全靠自己了。”

  “兒明白。”

  蒲父:“好在你媳婦賢惠,裏外都能當家。”

  “爹說的極是。”

  蒲父:“今後最艱難或許是你老三最艱難,今後能騰達也最是你老三能騰達。還有一步之遙了,明白嗎?一步之遙。”

  蒲松齡忙說:“兒不敢奢望。”

  “什麼叫奢望?憑你的才學是能夠考上的。不說了,明天分家,分了家你安心去趕考。屋裏有什麼難事,爹和你娘也會幫你媳婦一把。”

  蒲松齡翻身跪地:“不孝兒給爹ma叩頭。”

  當天夜晚,蒲松齡站在門口,只見黑黝黝的場屋方向有一星火光明明滅滅地在圍繞著場屋浮遊。一圈、一圈,又一圈。隨後有咳嗽聲傳來。咳嗽聲也圍繞著場屋打轉。

  蒲松齡便朝場屋走去。只見爹噙著煙鬥,低著頭,仿佛心事重重,在圍繞著場屋踱步。蒲松齡叫了一聲“爹。”爹也“嗯”一聲。父于倆便再也沒有話說。

  蒲松齡跟在爹的後頭,父子倆無聲地圍著場屋又轉了幾圈。蒲父突然向蒲松齡豎起三只手指。蒲松齡看清了,是三只手指。但當他慾問什麼的時候,蒲父已離開場屋回家。

  第二日正式分家。分家的儀式是莊重肅穆的。二老坐在上方。四弟兄三兒媳依次分列兩旁。地上擺著一大堆新舊不一的農具、用物。桌上有四張地契。每人手中捧一碗粥。

  蒲母望著這一大堆兒女立刻將散群分窩,先流下了眼淚。蒲父手有些顫抖,粥潑到了手上。老人保持著威嚴,任由粥在手上蜿蜒而下。

  老人終于緩緩地說:“蒲家支脈綿延,到我蒲槃這一代,共有四子一女。今天,今天是分家之日。同吃一個鍋裏的飯,這是最後一餐,大家吃了。”

  全家埋著頭喝粥,一聲不吭。

  老人將空碗罩在桌上:“從今之後,就要分門立戶,另起爐竈,獨力持家,各奔前程。雖說兄弟的情分還在,經濟的瓜葛已斷。你家沒有吃的,到他鍋裏舀一碗,他讓你舀,是弟兄的情分,他不讓你舀,你也不該有半句怨言。爹的意思是你們今後都要好自爲之,都要本分、努力……光大蒲家門面。”

  一家人寂靜無聲。

  老人緩一口氣:“爹無能,未能爲你們積下更多的家業,爹向你們表示歉意。”

  老人說著,顫巍巍站起來,竟慾朝著衆兒子下拜。四個兒子立即將老人扶起:“爹,你這是?”

  老人言已哽咽:“爹的苦心,想必你們都能明白,爹希望在家産分拆上不要爭多嫌少。”

  蒲松齡:“爹,兒全聽爹分派。”衆弟兄一齊附和。

  老人:“難得你們兄弟有如此孝悌之心。我想我們蒲家是書香門第,所以分家也沒有請娘舅公qin,我們自己能知情明理。所謂家業,無非三項:地和牲口一項,住房一項,農具用物一項。是相信爹哩,還是抓阄?”

  衆兄弟:“聽爹分派。”

  蒲父:“土地牲口,我列了四份。你們一家一份,老四還未成家,先由我保管。”

  老大、老二、老三各拿一份地契。

  大嫂想看,老大折起來裝進口袋。

  蒲父:“第二項就是這些地上的農具用物,這不用爹再細分了,你們幾家斟酌著拿完就是。”

  四弟兄都不肯動手。

  蒲母:“你們各房媳婦……”

  話未說完,大媳婦已搶先出手,一番挑新剔舊,新的也要選擇一下趁不趁手。二媳婦也不肯過于示弱。一陣嘩嘩啦啦,煞是好看。

  蒲母目注蒲劉氏,明顯是在示意。蒲劉氏卻不肯上前。到最後只剩下幾樣殘件的時候,蒲劉氏才上前拾掇到一邊。

  蒲父又說:“最後一項,就是屋子。我們蒲家就這麼大屋子,東西兩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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