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雪正在宿舍裏假寐,有人送來通知。“文學社召開理事會,有要事相商,務必參加。”
“這個程偉,官不大,折騰人的本事還不小!”
叢雪被擾了好夢而憤恨起來。
“不過這年頭像他還能守著清貧談富有,硬撐著這個奄奄一息的爛攤子,也真是很難得。走一趟吧,去看看這位可愛的朋友變成什麼人模狗樣了。”
這樣想著,叢雪已爬在了通往“文學社”的樓梯間。
“這幾十階臺階真是纓斯給人的暗示呀:通往文學殿堂的道路是多麼的艱難,哥們們,趕快改弦更張,趁早bye—bye吧!”
叢雪拖著灌了鉛似的浮想聯翩,那滋味比跑了個800米達標還讓人難受。
推開門見程偉正伏案寫著什麼,走近去看——
我尋找一種永不褪的風景和風景中溢滿輝煌的記憶之鳥。
你一如古印度聖者,超遙遠的季節,在生命的每一
風景裏宛轉蛇行。
明明知道,而今再無你深夜的足音,再無你突然而至輕擊門扉的脆響,但我的感覺仍那樣固執地伸展著無數的手臂,在黑夜的每一個角落一一捕捉,縱然徒勞也從不返顧。一生中我能有幾回這樣黯然銷魂的美麗失望?
茫然如一個孤走天涯的狂客,須發齊飛。
自從你的背影消逝在那個雨季,我便從此不再走回往昔。
坐在絕句裏,詩會更加沈甸。
……
有一句詩寫得很貴族:靈魂在高。“好!”叢雪暗歎道,“靈魂在高
,不知所系;情感在高飛,不知所終。妙極!”
“大作家,又淒淒慘慘戚戚地造醋呢,我聞著屋裏有酸味。”叢雪挪揄道。
“人都被功利所驅,累得很,幹嘛不給自己留一份漫呢?沒想到你也這樣說,老袖我可受不了!”程偉作痛苦狀地歎口氣,一臉“豎子不可教也”的悲傷之態。
“你什麼時候去非洲啦?”叢雪看他黑得如包公似的臉龐,驚訝地問。
“不要羨慕我健康亮澤的皮膚,以前它也很白。”程偉故作潇灑地晃了晃腦袋,驕傲地說,“我暑假和孫甯騎單車邀遊了大半個山東省,了不起吧?”
“是嗎?”叢雪瞪大了眼睛,“一定很好玩吧?”
“怎麼說呢?算是大開了眼界吧。”
程偉像是個嗜好演講的人,終于找到了忠實的聽衆,滔滔不絕地講述起來:
我們雖然累得身子散了架,皮膚黑得似碳棒,可是,那種天馬行空的樂趣遠非這些所能抵消的。單車去旅遊,時間和空間都是自己的,隨意實踐一次次的心血來,未必名勝才是目的地。沿著塵土飛揚的小路,進入農村腹地,紅皮學生證會使你受到熱情的招待:同吃同住同勞動。當泥巴滋滋地從腳縫裏冒出,當粗瓷碗沈甸甸地托在掌心時,別有一番情趣在心頭;單車去旅遊,你可以爲尋訪一種小吃而趕上半天路,也可以貪婪地一吃再吃,沒有人嘲笑你“食量大如牛”,更沒人在意你的“秀才”形象。你可以精打細算地去花每一分錢,吃最便宜最少的東西,以“減肥有術”來勸慰“咕咕”直叫的可憐的肚子;單車去旅遊,你會不由自主地入鄉隨俗,充分將自我融于山
,融于風土人情,那種本地人的感覺使你對當地的一切由衷地贊美,深感不枉此行。
看著程偉眉飛舞的樣子,叢雪不由得
話道:“你說的真是太誘人了!什麼時候再有這樣的好事可別忘了我喲。”
“行。不過也並不全是輕松有趣。”
程偉幽幽地繼續說道:
我們到了沂蒙山革命老區,才發現生活的另一個真實的方面,那就是貧窮和落後。有一件事改寫了我和孫甯此行爲了放飛思緒,追求漫的目的。
那一天,我們騎車經過一個很破落的村莊,被一幕情景吸引住了:在村頭一個破舊的院落裏,一面鮮豔的旗在不高的旗杆上迎風飄揚,大概是個學校吧。一個穿著破舊的中年人正在那泥土剝落的牆上用石灰
書寫著一行大字。那是一句很流行的標語: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由于牆上有一個豁口,那個“育”字上面的一點沒法寫,便給省去了,像一個人失去一只明亮的眼睛,很引人注目。那位中年人拎著還滴著石灰
的刷子大功告成般地在一旁抽起一袋旱煙,靜靜地作自我欣賞。快要暮落的夕陽把這一切塗上了一層眩目的金黃,給人一種靜寥、蒼涼的感覺。
程偉好像還沈浸在那份悲怆中,眼神平靜而深沈。他繼續低低傾述:
我們走過去和那個中年人搭讪。他木讷而又拘謹地接了我們遞過去的低檔次的香煙,像藏寶似地在袋裏放好,和我們攀談起來。
原來他是這個村的村長,爲了迎接上級關于學校建設情況的檢查,才不得以借錢買石灰寫了這麼幾個不能吃不能咽的大字,說是鄉裏領導安排的。
“可是這能解決什麼問題?~下雨教室還不是照樣漏雨!”
村長那張因勞累和貧窮折磨得淡如白菜幫似的臉上,挂著深深的無奈。
“吃都吃不飽,哪有錢供娃子們讀書喲!”
聽著村長那近乎絕望的低嚎,我們被深深地震動了!好心的村長留我們住了一宿,那一夜,我們談了很多,也談了很久。
程偉拿起一疊照片和資料遞給叢雪說——
從那以後,我和孫甯的單車旅遊徹底地變成了關于貧困山區兒童讀書情況的調查。
我們走了很多學校,感觸都一樣,那就是孩子們太可愛了,也太窮了,他們太需要知識了!我們給孩子們上過幾堂課,看著那些衫褴褛的孩子們因營養不良而面黃肌瘦的小睑,看著他們那雙雙渴求知識的黑眼睛,看著那些窗外因無緣走進課堂扒著窗子瞧新鮮的孩子,我們幾次都是話沒說出口,淚就先流下來了……
哎,多麼可憐而又無辜的孩子們啊!
……
好大一會,程偉才從那份低沈中解出來。他站起身來,無奈地拍了拍椅背說:“鐵打的營盤,流
的兵。通知開會到現在才來了你一個人,哎,其實這事也不用商量。”
程偉拿出一張寫滿墨字的大紙遞給叢雪。她展開來看,見上面寫著“愛心奉獻,希望工程捐資助學倡議書”洋洋灑灑,感人至深,催人淚下。
“我們文學社不能成天風花雪月,得爲孩子們做點實事。我們學校裏部分同學的做法很令人痛心,吃喝玩樂,不求上進,真該蹲幾天禁閉反省一下!我社准備聯合校廣播臺尋求宣傳部、學生會的支持,發起一場全校範圍的捐資活動,有可能的話,還准備走出校園,在社會上宣傳、募捐。以前的規模都太小了,沒形成轟動效應。”程偉邊說邊忙著整理宣傳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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