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的不假吧,舅?共産一向不講強迫,這次卻逼著你們中農借糧食,就是他們眼見中央軍快到啦,急紅眼啦!再過些天,就要共産啦!對中農也象對付地主一樣,掃地出門,有的還要殺頭……”王镯子流
般地學述孫承祖的話,她的少眉毛的眼睛緊緊地注視著對方的反應。
老東山坐在牆根的涼裏,閉口抽煙。他臉
沈,心裏爲上午被江
山強迫借糧一事積壓著氣惱。他很氣憤,也很傷心。自從解放以來,他第一次受到幹部的這種強迫,尤其是政府明明說是要自願的事,一翻臉就改變作法了。難道說,共産
對中農的態度真變了?這就要共産?這樣一來,老東山不富不窮的舒適日子,在共産
的天底下也過不成了啊!看江
山當時的表現,幾乎要動槍打人,多使人寒心呵!在老東山眼裏,幹部就是共産
,不去分析那是一個人的行動。他相信,江
山的作法,是得到上級允許的。
聽著外甥女王镯子說的中央軍要來的話,老東山心裏更加難過。他很怕中央軍來。在舊社會他所遭受的壓迫和辛酸,是永遠深留心間的。他希望共産得勝。有時聽到敵人進攻得厲害,心裏很爲解放軍著急、使勁。兒子儒春去參軍雖說是
于不得已,但老東山還是認識到青年應該去參軍,去打反動派;如果是叫他兒子去當
民
兵,就是再強迫他也是不自願的。
老東山現在的心情是最怕中央軍來,擔心再過舊社會的生活;但共産改變了對他的態度,強迫他借糧,聽王镯子說就要共産,拿中農當地主論,也使他痛心,悲哀,驚恐,隨之也就産生了憤懑情緒。
“事到如今,也就憑人家擺布吧,唉!”老東山難過地說著,深歎一口氣。
“不能聽他們擺布!”王镯子煽風點火,“共産是得寸進尺,打完地主打富農,地富光了掃中農。這樣下去,咱們不就完蛋啦!”
“不聽人家的還有麼法子?”老東山搖搖頭。
“舅,我不是告訴過你,中央軍要來……”
“它們來對咱有麼好,過去的罪我不是沒受過,命都差點送了!”老東山提高了聲音,“老蔣更殺人!”
王镯子見他這種表示,怕話說得太露骨收不了場,就順杆爬了:“舅說的在理,民
也禍害人。不過……”她頓了一下,“幹部強迫咱們,咱們也強迫他們。舅,你是老實人,說話有人聽,就去找孫守財那幾家被強迫過的商量商量,上政府告村幹部一狀。”
老東山聽著,心裏有些活動。他想,這倒是個辦法。一方面是出出這口氣,更重要的是測量一下共産是不是對中農的政策真的改變了,改變到什麼程度,從而確定他今後對新社會應采取怎樣的態度。他對拿出去的糧食,早已失去收回的信心了。他抽出嘴裏的煙嘴,睜眼看著外甥女,說:“這個主意使得……”
“舅,你真有見識!”王镯子高興地叫起來,老東山這還是第一次公開表示聽了她的話。“舅,你立時出門辦吧,家有活我幫忙。”
“急什麼,我要等一兩天,看看村裏的風聲再說。”老東山穩重地說道,重新閉上眼睛,“镯子,你不要在外面多嘴,這不關乎你的事。”
“嗯,哎……”王镯子煞了喜風,又忙解釋道,“我對誰也不瞎說,是見舅不出門,有事就跑來關照你幾句。舅,你也別見外呀!”
王镯子滿懷喜悅地辭別老東山,走出不遠,迎面碰上她母。王镯子她父
在世時很寵愛她,縱
慣,她母
卻對她哥偏心些,使王镯子從小就對母
不好。王镯子十多歲的時候,就開始支使寡母
,欺壓
了。她哥王井魁大了出去做買賣,後來當上漢
不在家,王镯子就成了一家之主,以虐待母
聞名。
王镯子出嫁後,更對她沒口好氣,生怕她沾了自己的光,視老娘爲累贅。
“你上哪去?”王镯子沒好氣地問。
她母翻她一眼,說:“找你舅。”
王镯子本想走過去,但注意到她母的神
有些慌亂,又想起有好些天沒見她的面,就疑惑地問:“找俺舅幹麼?”“你管不著!”老太婆走過去了。
王镯子越發生疑,趕上去扯住她的袖,聲音變軟了:“
,你有麼事,還瞞著閨女?”
老太婆看看她,眼睛浮動著淚,悲哀地說:“你還知道有
……你哥……”
“他怎麼啦?”王镯子吃驚。
“他……”
經不住女兒的巧言套取,老太婆說出了真情。
老東山嫡的外甥、王镯子的哥哥王井魁,這個富農出身的青年,他的罪惡遠比山河村人們知道的要多。他不但在日寇“掃蕩”中引日僞軍搶糧燒房,在其它地方還做了不少壞勾當,身負三條人命血債。日本投降後,煙臺被八路軍解放,王井魁僞裝起來隱蔽了一個時期,潛逃到蔣管區,當了中央軍的排長。
民
孤注一擲要和解放軍在魯中地區決一死戰的企圖,被人民解放軍殲其主力整編七十四師之後,一時土崩瓦解了。王井魁身負輕傷,和大批蔣軍一起做了俘虜。他改名換姓,隱瞞了真實籍貫和身份,暫時混進人民軍隊裏,做著下步路的打算。
孟良崮戰役失利後,蔣介石又調兵遣將,集中力量,繼續實行戰略重點進攻。在大舉進犯陝甘甯邊區的同時,企圖將山東解放軍壓進膠東半島的狹窄地區,予以消滅。解放軍仍采取不計一城一地之得失、集中兵力殲滅敵人有生力量的作戰方針,進行靈活的運動戰。
王井魁所在的解放軍部隊從西線撤回膠東解放區,進行兵員補充和休整。王井魁思忖,中央軍這次使出全力,用重兵進攻山東,不久家鄉就可變天了。趁現在離家近,何不瞅好時機逃回家,等待中央軍的光臨。這樣比在火線上逃到民
那裏去要保險。于是,他找個時機,逃離了部隊,在外面轉了幾日,才潛回家中。王井魁回到家裏,當然沒把真實來曆告訴母
,只說在外躲了幾年,政府搜得緊,又回到家裏。老太婆很高興,要拉兒子到政府去自首,說指導員講過,王井魁回來政府能寬大
理。然而王井魁知道自己血債累累,更主要的是他要繼續反革命,深信中央軍會很快打過來,所以他根本不聽從生母的再三勸說,而且還不讓母
出門對任何人講。老太婆這些天非常愁悶不安,不知如何是好,就偷個空子跑出來,想和她哥老東山商量,是否她去替兒子向政府坦白,要求寬大
理。
王镯子聽罷又喜又驚。喜的是孫承祖正爲物不到人而苦惱,她哥回來了,增加了他們的力量;驚的是如若不在此遇見她
,老太婆去和老東山講了,他很可能叫她向政府去報告。那樣一來,就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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