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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後武工隊》第19章

馮志作品

  

  過年以後,幾個月來,由于黃河南和華北的鬼子大調防,由于需要向群衆反複宣傳抗戰十大政策,由于需要鞏固減租減息的成效,由于要發動敵區的人民也把大生産搞起來,還由于夜襲隊被坂本少佐打垮後,元氣傷得太大,還未恢複起來,魏強他們已突進保定市溝裏,在各個村展開工作了。一直到麥子吐穗揚花,谷子開鋤間苗的時候,他們像歇tui般的回到了西王莊。

  河套大娘今天特別歡欣,她飯沒顧得吃,就走進魏強他們的住屋,好像她家寶生回來了似地絮絮叨叨地說起來:“你知道你們這一程子沒來,可把大娘想壞了,從大年初一盼到正月十五,從二月二盼到三月三,你們人不來怎麼就不捎個信來呢?”她轉身奔向靠北山牆的大躺櫃,伸手從櫃上抱起沈甸甸的一只大花瓶,朝炕桌上一倒,唏哩呼噜一大堆紅鮮鮮、鼓溜溜的棗子散出了酒的香味。“這是去年我給你們醉上的,只說你們過年來呢,哪承想去了這麼多日子。還愣個什麼勁?快吃!”她說著就一把把地抓起來,朝向人們手裏塞。

  河套大娘朝人們遞送著醉棗,繼續說:“上兩個集,區裏的馬鳴來了,我跟他打聽打聽你們。我說:‘馬同志,你知咱武工隊上哪裏去啦?’猜他怎麼說?他脖子擰成繩,眼睛蹬得像ji蛋,朝我喪謗地說:‘你打聽這個幹什麼?’我說:‘他們來了就住我這,我是他們的房東呀!’他這才口氣放得平和點,‘那誰知道,反正他們在天底下,地上頭呢!’當時氣得我一扭頭就走了。我真有心不給吃喝地晾他一天幹。這哪是工作人說的話,就像那沒受過調教的生馬坯子!”

  聽到河套大娘的學說,賈正氣得醉棗不吃了,直勁地挽袖子。他心裏思摸:“將來我碰上這個馬鳴,非拽住他問問,他怎麼做的擁軍優屬愛護群衆的工作?”趙慶田也覺得馬鳴這號人真成問題。魏強見大娘滿臉惱se,忙說:“大娘,別太生氣了,馬鳴同志年輕,參加工作日子不長,你這抗屬老大娘就得擔待點。俺們知道大娘想俺們,嗔著俺們不來,說實在的,工作忙,光一個勁地盤算作工作打勝仗的事,就是有點忘了!”

  “噢!眼下得了點勝利,就把大娘給忘了;將來打進保定府,坐了北京城,更得把我扔在脖子後頭啦!要是我穿得破破爛爛的進京上府找你們,說不定還會裝不認識我這髒老婆子呢!”大娘磕打牙地開著玩笑,逗得人們咯咯直勁地樂。河套大娘身旁的賈正笑得更歡。大娘故意把臉一嗔指著賈正:“怎麼,大娘說到你心眼裏去啦?到那時你要真的那樣對待我,看我撕了你的皮!”

  “好好好!我要真的那樣對待,大娘就來撕。要不放心,現在撕下也可以!”賈正笑得流出了眼淚。

  俗話說:一只眼不是眼,一個兒不壯膽。房東大娘一輩子就生了個寶生。寶生在他們老公母倆心上,真像命根子,寶貝疙瘩。真有點腦袋頂著怕歪了,嘴裏含著怕化了的勁頭,生怕出了意外。河套大伯要將寶生送給抗日救guo的八路軍,當時真像摘大娘的心,不過大娘噙著難割難舍的眼淚,還是將幹糧、行李拾掇好送寶生走了。眼下,每逢武工隊來她家一住,她總覺得是她家寶生回來了,真是眼裏瞅著心裏愛。她瞅見哪個,哪個也都像她家寶生似的粗壯,魁梧;從脾氣秉xing到言談舉止,個個都像她一手撫養拉扯大的寶生。所以每逢人們一來,她不知道要挨著個兒地看上多少遍,臉皮薄的就得給看臊了。今天,她和人們扯著閑話,又用眼睛點起名來。她挨個地瞅了一遍,二十幾個人在她眼裏,確實感到缺個什麼。兵荒馬亂的年頭,動兵打仗的日月,在隊伍上她知道最容易發生的是什麼事。她很怕,她怕一問真的成了事實;母qin的心又迫使她不得不問。她猶豫了好大一會兒,心裏突突地跳著,狠勁張張嘴巴,才朝魏強問起:“怎麼沒見到劉太生?他哪裏去啦?傷好了嗎?”

  時間過去了多半年,河套大娘驟然提到了他,一下把舊事勾挑起來,大家立刻收斂起笑容。魏強覺得事情雖過很久,告訴了老人,老人同樣會受到刺激,強笑出聲來說:“劉太生?劉太生他調動工作了!”趙慶田也答上言:“大娘還提他那傷呢,人家早好利落了!走的時候又白又胖!”賈正跳到地上說:“大娘,他還告訴我,要我替他謝謝你老人家呢!我這就,”他把雙tui一並,song一挺,脖頸一直:“敬禮!”

  河套大娘瞅瞅人們的表情,半信半疑地點點頭說:“只要傷好利落,沒出什麼意外就好,這年頭,你們都要給我加小心哪!”她眼球轉了幾轉,像想起什麼事兒似地說:“你看我這記xing!”緊忙走了出去。

  河套大娘二次走進屋。她的yi袖沾滿了塌灰,右手掌托著個讓線繩綁纏好的藍布小包包。“看,這是太生去年養傷時丟在我屋裏的!裏頭有個小布袋,裝的什麼我可不知道。揀起來我都沒對你大伯說,忙藏到佛龛裏。”

  魏強接過來,打開了一層又一層,連打開六七層,露出一個舊綠布縫製的、長方形的小布袋兒來。他慢慢地將布袋一頭縫著的白線拆開,喀啷,從布袋裏滾落出兩顆光閃閃亮晶晶的圓形小鐵東西。

  “獎章!”“他的兩枚獎章!”趙慶田、賈正情不自禁地叫道。

  兩枚獎章:一枚是镌有鐮刀、斧頭的模範共産dang員獎章;一枚是镌有騎著戰馬、揮舞戰刀勇猛直沖的戰士的一級戰鬥英雄獎章。這兩枚獎章是1940年冬季,在定縣西城總結“任河大戰役”①的評功大會上獎予劉太生的。在那個會上,魏強、趙慶田、賈正、辛鳳鳴、李東山等人,也都獲得了同樣的兩枚獎章。物在人不在,人們不由得思念起老戰友來,雖說坐立的姿勢不同,心裏的沈重卻是一樣的。

  ①指“百團大戰”中在任丘、河間、大城三縣內進行的一次戰役。

  “他掉的是兩個什麼牌牌,叫你們看到那麼不高興?”河套大娘讓人們的神se嚇愣了。她瞅瞅人們yin沈呆板的臉se,又把炕桌上放光閃亮的獎章來回看了幾遍,末後,不明白地問起魏強來。

  魏強忙改成笑模樣,“沒什麼,是看到這個想起別的事。這是兩枚獎章,是劉太生打鬼子有功,上級授給他的!謝謝你老人家的保存,以後見面我給他吧!”

  “是獎章啊!大娘再看看。”她拿起獎章,生怕掉在地上摔碎了,雙手小心地托著,反看了正看,看了這個看那個。“真稀罕人,只有有功之臣才給這個玩藝挂著呢!誰知俺寶生能得這個不?要真得了這樣兩個,也叫大娘大伯光榮光榮!”“能得。能讓大娘大伯光榮上!”魏強說。

  “別說你家寶生哩,像我這樣的還得了兩個呢!”賈正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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