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七點鍾,電話鈴響了。要是佟同的電話,她真不想接了。
“喂,喂!”
是個男人的聲音。
“是廷洪嗎?”
“我不是什麼‘紅’,我是陶興本。”
呀!
“我是紅旗,我就是紅旗!”
“我在東京。”
“我知道,我知道!”
“你跑哪兒去了?”陶總切地笑著。
“我……我去福岡了。”
“怪不得!我今天要走了。”
“啥時候?”
“中午。昨天有時間,可惜沒找著你。”
“陶總,我要見你!現在就見你!”
“今天沒時間了。”
“不,不!”紅旗急了。
“……好吧,我安排安排。到哪兒找你?”
“我在上野的地鐵出口等你!”
“上野有好幾個地鐵出口。”陶總還是笑。
“上野公園!聽清了嗎?是上野公園!”
他們約好八點半在上野公園門口見。紅旗放下電話趕忙收拾打扮。鏡子裏的她面容憔悴眼皮浮腫頭發幹澀完全變了一個人。紅旗盡力打扮也不行,只好如此。她匆匆下樓。天氣沈沈的,東京的天氣總是
沈沈的。
上野公園的大門在高坡上,下面是縱橫交錯的立交橋,正是上班時間,車馬龍,一片忙亂。十幾個蓬頭垢面的男人倚在公園的牆邊,是又打黑工又幹壞事的阿拉伯人,這種“
際盲流”福岡也有。紅旗買一個漢堡包一邊吃一邊等。到了八點半陶總沒來。八點四十了,咋回事兒?她看著手表的秒針嘀嗒嘀嗒走,八點五十!萬一陶總出不來,給她打電話也沒人接。
九點鍾陶興本來了,急匆匆從出租車跳下地。紅旗也像從半空中落下地。
“咳,我差點沒出來!”
陶總的勁頭像個小夥子似的。他還穿著他的藏青西裝,紮一條銀白的領帶。他的臉上是又歡欣又疲倦的表情。
“陶……”
紅旗叫一聲,不知道怎麼往下說了。
陶興本的手搭在紅旗的肩頭,在紅旗的臉上仔細看了看。
“瘦了,咋搞的?”
何止是瘦了!她扭過頭,陶總的切的語調叫她眼圈紅了。
他們走進上野公園。遊人不多,進門的廣場有成群的鴿子撲拉拉飛。地面的花崗岩被遊人踩得又黑又亮古老的像有上千年。
“這就是有名的上野公園,紅旗,你來過嗎?”
“沒。哪有心!”
陶興本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他們到邊的長椅上坐下。
面吹來的風涼飕飕的。已是晚秋季節,無數枯葉吹落在南路邊,吹落在
面上。黑白相間的木結構建築古拙而又灰暗,襯著遠
白
的
和黑
的樹顯出蕭瑟和蒼涼。幾十只黑老鶴棲在枝頭掠在
面發出難聽的叫聲。
“‘行人一掉天涯,酒醒、殘陽亂鴉。’”
“陶總又發詩興了!陶總,你是下午的飛機?”
“是,下午三點。”
他們沈默了。陶總看出她的心情。
“你喜歡日本嗎?”陶興本問。
“我也說不清。”
“日本從戰爭家到建立現代文明,是個奇迹。法西斯日本是一種文化,現代日本又是一種文化。中
呢,文化大革命是一種文化,今天的中
又是一種文化。一個民族如何走出混沌走出愚昧應該看看日本。”
“陶總,你是大老板想法都是大大的。”
上野公園是傳統的日本了,這建築這景大概是幾百年前的樣子。公園的牆外則是現代的大都會。
“余同怎麼樣?”陶總問。
“別提他——我不想提他。”
“吵架了?”
“陶總,我說了別提他!”
紅旗火氣上來了。她怎麼會在陶總面前發火?
“還像個孩子!”
陶興本故意笑笑。于是他說起上美的事,東建公司准備接一個拆裝二手軋鋼設備的項目。他說起在美
的見聞,但是紅旗總是打不起精神來。
“陶總,走吧——到我那兒去!”紅旗忽然說道。
“去你那兒?沒時間了。”
“不”
紅旗一把把陶總拉起來,拉著他出了上野公園。
“出租車!”紅旗大叫。
“人家聽不懂你的話。”
陶興本還沒笑完就被紅旗塞進了出租車。
他們到了我孫子進了紅旗的“家”門。紅旗的兩只收拾好的箱子放在地當中,沙發上堆著紅旗丟出來的佟同的物。紅旗把亂七八糟的
物撲橹到一邊叫陶興本坐下。她開始說她和佟同的事,從s市說到東京,從東京說到福岡,從福岡再說回東京。說著說著眼圈紅了,強忍著。陶興本拿出煙抽,不說話。她忍不住了眼淚奪眶而出,就在這一刻她撲進陶興本的懷裏。
“好了好了……”
陶興本撫著她的頭。她雙膝跪在地上,雙手緊緊抱住他,淚泉湧一般地灑在他的領帶上
襟上。
陶興本掏出手絹捂在她臉上。她還是哽咽不止。她哽咽的咳嗽起來。陶興本給她拍背。
“好了,哭出來就好了!”
她忽然擡起頭張大了淚眼。
“陶總,我跟你走!我跟你回!”
“沒機票怎麼走?”
“我有機票!我到機場簽字就可以走!”
陶興本用浸透了的手絹擦她的眼睛擦她的臉。
“你始終沒見到佟同嗎?”
“嗯。”
“你還是要見他。不管將來怎麼樣,你都要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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