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表弟第5節上一小節]會,再當面退還我一次。我忽然慚愧起來。譴責自己把別人想象得太壞了。這件事,並沒有使我原先的決心動搖。我對自己說,索瑤,索瑤,你已經替他的不光彩行徑保守了很長時間秘密,你就保密到底吧!否則,你就成了一個卑鄙的人了!以後,我們再碰見,情況反了過來。
不是他躲避我,而是我躲避他了。你覺得這可笑麼?”我搖搖頭。
“你信緣分之說麼?”
“我很信。”
“我從前不信。可是自從和他,有了這種……關系(她似乎極不情願用‘關系’兩個字)我開始信了。可是我想不明白,大學裏男同學那麼多,對我表示過好感的也不乏其人,爲什麼偏偏是我和他之間,或者反過來講,大學裏女同學那麼多,爲什麼偏偏是他和我之間……你明白我的意思麼?”“明白。”
“人們所謂的緣分,究竟是由誰決定的呢?難道真有上帝麼?”
我早已習慣了大學一二年級的學生,尤其是那些放下尼采和薩特,轉手就捧起瓊瑤的女學生,提出比這類問題更天真更幼稚更沒有意義的問題了。
我不假思考地說:“信其有便有。信其無便無。信其有,比信其無,看問題的方法也許更簡單些。每個人都可以認爲自己就是自己的上帝。卻沒有一個人臨死的時候仍保持這樣的自信。”
“去他的上帝吧!本來,過了些日子,我就把他給忘了。我還從來沒向你提到過我的吧?”“沒有。”
“我在另一所大學讀研究生。
。比我大五歲。暑假期間,我和
到黃山去玩兒。全
各地方的大學生們,似乎在支持
家的旅遊業方面,熱情都高漲得沒比。黃山附近的農民,就有了第二職業。你去過黃山吧?”“去過。”
“幾次?”
“一次。”
“我那次是第二次去了。第一次是跟同學一塊兒去的。已經去過好幾次了。但是我們
從沒一塊兒去過。所以
動員我,和她一塊兒再去一次。你去的時候,見過農民怎麼背旅遊者上山的情形麼?”
“見過。背上負一把竹椅,請旅遊者坐在竹椅上,把他們背上去。一次五元錢。”
“你坐過麼?”
“沒有。”
“早已經不是五元了。我去那次,已經十五元了。現在可能更貴了。說,她前幾次去,是登上山頂的。這一次,應該‘坐’上山頂才對。‘坐’上山頂比登上山頂,一定會有很不同的觀感。兩種不同的遊覽興致都滿足了,以後就不來了。再放假該到峨嵋山去欣賞佛光了。和我在一起,
一向是以決策人自居的。
雇了兩名背夫。她將我喚到她跟前時,兩名背夫都蹲在地上,等待我們坐到竹椅上去。
先坐了上去,催促我也快點坐上去。我見那另一名背夫身
瘦小,猶猶豫豫不敢坐上去。怕他半路力氣不支,把我摔落山谷裏。而那背夫卻固執地蹲著不起來。他像奴仆一樣低著頭。他說:‘小
,請放心大膽地坐吧!雖然我瘦,但是有瘦人的幹巴勁兒。我每一步都走得謹慎,會絕對保證小
的安全的。’他說話的口音,完全是山裏人的口音。在
的催促下,我終于坐了上去。兩名背夫一前一後,始終保持幾步遠的距離。
在前,我在後。
不時回轉身爲我照像。
每拍一次,就要求背夫們停一次。‘索瑤,笑一笑!’‘索瑤,看鏡頭!’‘索瑤,指遠
!’我每一次都得按
的話做各種狀。登了一個多小時以後……”
我糾正她是背夫們登了一個多小時後。
她說:“隨你怎麼認爲。我知道你是怎麼看這類事的。我既然毫無保留地講給你聽了,就不在乎你怎麼看。我從包裏取出易拉罐飲料喝。背那名背夫,坐得離我們很近。背我的那名背夫,坐得卻離我們挺遠。似乎並不太願和我們坐在一起。
笑指著他說:‘索瑤,我的,要比你的,看樣子可靠多啦!你可要提防點噢。別在我光顧看山景的時候,讓他把你給背回家去!’她的背夫聽了嘿嘿笑。
取出一聽飲料,給了她的背夫,又指著我的背夫問:‘你們一個村的?’那背夫搖頭說不是。說不知另一個背夫是哪地方來的。說他去年前年這時候都來過。還說,小夥子人挺厚道,和黃山的背夫們都混得挺熟。哪次來黃山幹這行,都掙個六七百的。說如果不是因爲他人緣好,當地的背夫們哪容他來撬行,早就把他臭揍一頓趕跑了!我又取出一聽飲料,走過去送給他喝。他搖搖頭,將身子一轉,背朝著我,故意不看我。我見他赤躶的瘦背上,被竹椅壓出了幾道深深的紫紅的溝。我想,幸虧我才一百斤多一點兒。他這是瘦馬硬馱啊!我繞到他對面,又將那聽飲料遞給他。他低垂著頭說:‘小
,謝謝。我若渴了,有自己帶的
喝。’這次,他的話,不是用山裏人的口音說的。我聽到的是一個熟悉的人的話。我震驚極了。可是我怎麼也不敢相信。我請求道:‘老鄉,擡起頭吧!’他說:‘小
,我不敢擡頭。’我說:‘別叫我小
,我是大學生。’他說:‘對于我們背夫,男的一律是先生,或者老先生。女的一律是小
,或者夫人。大學生也不例外。’我急了,說:‘你爲什麼就不敢擡起頭看我一眼呢?’他說:‘你當然不可怕。我不過怕你太吃驚。’我這時已經完全能斷定他是誰了……”我也早就想到了。可是我不知該對她說什麼好。
也不知該對這位“表”予以同情,還是該對“表弟”予以同情。
我恍如從天上看到深淵,于酷暑之際中寒。覺得某種現實在惡作劇之間,將人戲耍得真是夠可以的。仿佛有一冷,在我和她都不經意間,悄悄地充滿了室內。
“我喊叫起來:‘肖冰,你擡起頭!’他終于擡起了頭。他漠然地望著我。好像奇怪我怎麼知道他的姓名。他注視著我問:‘小,有何吩咐?’……那會兒……我……我……”淚
頓時從她眼中泉湧而出……她伏在沙發扶手上,嗚嗚哭了……那一種哭是心靈的哀泣……我仍不知對她說什麼好。
我瞧著她哭,一時竟無話可說。
母真是把這一位“表
”和那一位“表弟”當成了什麼至
家的孩子。也許是母
般的關心也是上了年紀的女
們本能的自我價值的證明吧?“表
”的傷感情緒,竟攪得她沒心思看電影,門一響,我知道她回來了。“表
”的哭聲,不但引得母
腳步急促地出現在我面前,而且動了氣。“讓你勸個人,你都不會!你光會聽著別人哭麼?我走時,她都情緒好了。怎麼這會兒工夫,反倒哭得淚人兒似的了?你出去吧!索瑤,索瑤,別哭了!趕明兒他再來,大娘替你數落他……”
母洗
了條手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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