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疲憊的人第2節上一小節]廠的一小小分廠的副廠長。按級套的話,勉強算是副科級。他一向覺得對方對他的敬稱中,隱含著幾分輕蔑。他不喜歡對方,正如對方一向假裝和他近。
他沒好氣地說:“不是要搬家,我能往哪兒搬?只能在這兒畫生命的句號了!我是想把大弄進我這小屋去!”
“原來如此。”對方朝樓下一招手,“你們上來!”
于是上來幾名棒小夥兒,印在他們工作服上的字告訴他,他們是搬家公司的。
對方說,“麻煩你們幫他把這大弄進那小屋,完事兒我送條好煙謝你們!”
于是幾名棒小夥兒擠進他家門,有的研究,有的掏出卷尺量他家小屋門的高度和寬度。
王君生連忙對躊躇滿志的姚長說:“不必麻煩他們,不必麻煩他們……”
姚長苦笑道:“別客氣。我買了一套家具,正巧今天送來。你家堆在樓道的東西不清理了,我那套家具能往上搬麼?老實說,我已經陪著他們在樓外等半個多小時了。不是我沒耐心,是他們急,人家上午還有兩
搬送任務呐!”
王君生的臉倏地紅了,一連聲說對不起。
棒小夥兒們中的一個,臉上毫無表情地對他說:“拿鋸來!”
他一愣:“拿鋸幹什麼?”
“不把四個兒全鋸掉,這
根本弄不進你這小屋去。”
“鋸兒可不行!把
兒全鋸掉我妻子回來要生氣的!”
棒小夥兒們中的另一個臉上毫無表情地說:“也不必四個兒全鋸掉,我看鋸掉兩個就行了!”
他指的不是前後的兩個兒,而是同一側的兩個
兒。王君生不禁地叫了起來:“那……那我這
不就成了滑梯了麼?!”
棒小夥兒們看看他們的雇主,一個個都嘟哝——那就沒辦法了,愛莫能助了!
姚長急了,振振有詞地說:“王大哥,你這麼樣兒就不大好了吧?我雇的人,我勞他們的駕幫你忙,我替你出一條好煙謝他們,你怎麼還難爲起他們來了呢?”
王君生也火了:“你這叫什麼話?依他們出的主意,我這還能當
睡麼?”
又有一個棒小夥兒說:“其實四條兒都鋸掉也沒什麼不好,如今時興矮
。”
王君生吼道:“可是我老婆回來要生氣的!我不想惹她生氣!”
棒小夥兒們一時就都沈默了,都將目光望向姚長。王君生從他們的表情看出,分明的,他們內心裏是全都將他視爲一個非常怕老婆的男人暗嘲著了。
他不由得又吼了一句:“我並不怕老婆!”兩個棒小夥兒忍俊不禁地側轉身竊笑。
姚長忙說:“王大哥你別發火兒!千萬別發火兒!咱們再冷靜想想,辦法是人想出來的嘛!”——他說著掏出煙,一一分給棒小夥兒們,並給了王君生一支。
他心裏生氣。既生自己的氣,也生那些棒小夥兒的氣,還有點兒生姚長的氣——他
的你怎麼偏偏這時候添亂!由于生氣,本不想接煙,但是一只手卻不由自主地伸了出去……
他吸了兩口煙,情緒鎮定了些。轉而一想,自己生別人的氣,是多麼的沒有來由。
他歉意地沖姚長笑了笑。
姚長也沖他笑了笑,表白地說:“不是我沒耐心,真的不是我沒耐心,是他們著急……”
姚長說完看了一眼手表。
腕上戴著手表的棒小夥兒們一也都受他的影響,低頭看起手表來……
王君生終于義無反顧地說:“算了!我這也不往小屋弄了,諸位于脆幫我把它歸回大屋去吧!”
姚長立刻將吸了半截的煙扔在地上,一腳踩滅,下達了命令,“擡!”
于是棒小夥兒們都一齊扔掉了煙,齊心協力擡那大。終于的,衆人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又將大
弄到了大屋門口。但是那大
也沒法兒歸回到大屋裏了,還是有兩條
兒礙事,正是進也進不得,退也退不得。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姚長卻狡猾地對棒小夥兒們說:“諸位,王大哥對這張
挺有感情的,別硬往屋裏弄了,弄掉哪條
兒王大哥該心疼了!我看讓王大哥自己慢慢往屋裏移吧。他能移出來,他就一定能移進去。咱們先幫王大哥把樓道的東西統統搬進來!……”
于是棒小夥兒們就都心照不宣地撤出去了。不愧是搬家公司的,轉眼就將堆在樓道和樓梯上的東西全搬進來了。樓道和樓梯上的障礙是清除了,但是他的家裏卻被堆得幾乎沒有立錐之地了。
他們還替他將家門關上了。
聽到家門外沈重的腳步聲,他將家門開了一條縫朝外偷窺,見那些棒小夥兒們擡的是漆光閃耀的紅木家具。他曾在家具店見過那樣的一套家具,標價兩萬多。他家在三層,姚長家在五層。他家住一套兩居室,姚
長家住兩套兩居室,打通了一堵牆。去年春節他曾到過姚
長家一次。姚
長家裝修得很高檔,如五星級賓館,又具有咖啡廳的情調。那一次去姚
長家他的心理格外受刺激,所以再也不去了。他想,寬敞而又裝修高檔的住房,擺上一套紅木家具,主人呆在家裏的心情將會多好哇!這麼一想,他就不禁地嫉妒起來。
他已經完全忘了,自己和妻子是怎麼樣將那大從大屋裏弄出來的。弄出來,是一套步驟;弄進去,必是另一套步驟。好比打算盤,加法和減法的口訣是不一樣的,那些棒小夥兒們預先根本不思考步驟,所以
才又卡在大屋的門外了。要不,搬得出來的東西,怎麼會搬不回去呢?唉唉,現在的年輕人啊,無論什麼事情上,對別人是半點兒責任感都沒有了!
最終,他自己也不得不動鋸了。幸虧他學過木工,家裏還保留著一把鋸。鋸挂在陽臺上,遭雨淋過,生了很厚的鏽,湊合著還能使,往下鋸兒時,他覺得像自己截自己的肢。姚
長說得不錯,他的確對這張大
有了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沒有這張大
,就沒有兒子啊!一家三口,曾共同在這張大
上睡過兩千五六百個夜晚啊……
,到底是被他又弄回到大屋裏了。而且,又推到原來的位置了。它比以前矮了一尺,看去像屋地砌了一級臺階似的。他坐、躺、站,反複數次。覺得坐著別扭,膝蓋必須聳著了,要想伸直,就只能把兩只腳伸向前邊去了。躺著呢,像躺在地上似的了。往起站,四十多歲的腰板得使把子勁兒了……
剛接上電話線,修好電話機,單位來了一次電話,問他是不是忘了,廠裏要由他主持“打假預備會”。他當然忘了。若沒忘,一大清早就不挪了。想得太簡單了,以爲半個多小時就大功告成的事兒,不成想累了兩個多小時,白累,可他對廠裏說沒忘。身爲副廠長,不按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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