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我的大學第5節上一小節]學生同住的中
學生，是不能將《紅旗》雜志、《學習與批判》、《人民日報》、《光明日報》、《參考消息》和各種大批判學習材料帶到宿舍的。我和小莫嚴格遵守這一“紀律”。
一天上午，宿舍裏只有我和沃克，我抱起被褥去曬，卻忘了有本過期的《學習與批判》壓在褥子底下。它被帶到了地上，我沒發現。曬好被褥回到宿舍，見沃克正拿著那本《學習與批判》在看。
“我看看行嗎？”他將《學習與批判》朝我揚了一下。“這……”我不禁面露難
。
《學習與批判》是上海市委機關刊物，被工宣隊們稱爲“小紅旗”。上海市委禦用寫作班子的大塊文章，經常以頭號標題發表在上面。幾乎每一篇大塊文章都有政治背景，都是一種政治煙幕。
“這是不許我們留學生看到的嗎？”麥克似乎敏感到了。“不，不，沒這個規定。”我說，同時暗想，我這是在替誰辯護啊？
其實，莫說《學習與批判》，就是《人民日報》、《紅旗》雜志，只要一個在中的外人想看，搞到一份或一期看看並非難事。搞不到手的，也可以站到某些報刊欄前去看。《紅旗》雜志一有“重要”文章發表，則被按頁碼扯下，張貼于有玻璃櫥窗的某些報刊欄內。希望更多的人們從中得到某些暗示，從而緊跟之。
“你騙我。你們一定有這個規定。我不看了。”沃克將《學習與批判》輕輕扔在我的
上。
那一時刻，我覺得身爲一個中人，在這位瑞典留學生面前無地自容。世界上絕沒有哪一個家的哪一所大學，像當時的複旦一樣，連自己家公開發行的報紙和刊物，也對外留學生實行“封鎖”。
我望著他，低聲問：“你生氣了？”
他聳了一下肩膀，說：“是的。但我並不生你的氣。”我走到自己的鋪位前，默默坐下了。
沃克則在他的鋪位一躺，頭枕在雙手上，眼睛瞧著屋頂。忽然，他低聲問：“你知道嗎，瑞典是世界上第一個與中華人民共和建立外交關系的西方家。”
我說：“知道的。”
隔了一會兒，他又說：“我愛中。東方文化和文明，在我很小的時候對我就具有一種神秘的吸引力。我的父
是斯維德爾摩大學研究東方文學資格最老，也最有成就最有權威的教授。他經常對我說，中是東方文化、文明和文學的寶庫。他支持我到中來留學。可是我的母堅持反對。她認爲中是一個動蕩不安的家。我到中來，她很不放心。但是我的父幫助我說服了母……”
我靜靜地坐著，望著他。將那冊《學習與批判》卷起來拿在手中。
他問：“你在聽麼？”
我回答：“是的。我在聽。”
他接著說：“中，作爲一個家，將自己封閉得那麼嚴。中人，作爲人，一個個也將自己封閉得那麼嚴。使我感到要在中真正了解一個中人，與一個中人建立誠摯的友誼，是根本不可能的。你認識那位羅馬尼亞女留學生嗎？”“認識。”
“你與她很坦率地交談過什麼嗎？”
“也沒有。”
“真遺憾。你們都是社會主義家的人。難道你們中學生對一個來自社會主義家的留學生也戒心重重嗎？”“……”
“我和她交談過。她對我講過一件事，真是滑稽可笑。她說一艘中商船有次在羅馬尼亞的一個港口城市停靠，三個年輕的中船員走上碼頭。那一天是羅馬尼亞的假日，碼頭上很熱鬧。姑娘們和年輕的婦女們穿得漂漂亮亮，惹人注目。她們都又主動又友好地向三位年輕的中海員招手，微笑，抛送飛吻。可是他們呢，排成三人縱隊，在碼頭上齊步走。對周圍的一片熱情毫無反應，個個臉上表情嚴肅，就像在碼頭上
練步伐的士兵一樣。而且目不旁視，使熱情的羅馬尼亞姑娘和婦女們感到又古怪又迷惑。有一群羅馬尼亞姑娘瞧著他們哈哈大笑。其中一個調皮的姑娘悄悄跟在他們身後，出其不意地抱住了走在最後那個年輕的中海員，並在他臉上使勁了一下。他用中話大聲叫喊起來。你猜他叫喊了一句什麼？……”
“什麼？”
“快救我！”
“你胡說。”
“你問濟珈去，她會對你再講一遍的。因爲那個了中海員一下的羅馬尼亞姑娘，不是別人，就是她自己。”“……”
“那個被她了一下的中海員，還當著她的面兒對兩個夥伴聲明：‘不是我抱住了她！是她……·主·動抱住了我！不信你們問問她！你們得給我作證！’……”
“濟珈怎麼說？”
“她說，‘是我·主·動抱住了他，還了他一下。’碼頭上的女人男人全大笑不止。三個中海員重新列成縱隊，跑步回到了船上……”
“……”
“和我們外人接近，說出一些真實的思想，對你們中人就那麼可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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