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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醜末寅初》第八節

林希作品

  走投無路,朱七只得到派出所來找劉尚文,好在派出所是什麼人都可以進的,朱七沒穿大褂仍然通行無阻。

  “劉副官。”朱七委委葸葸地一副倒黴相,找到劉尚文,一陣鼻窩發酸,淚兒都快流出來了。

  “你找我幹嘛?”劉尚文沒好氣地問。

  “劉副官,你得拉我一把。”朱七抽抽鼻子,可憐巴巴地央求劉尚文。

  “我還不知找誰拉一把呢。”

  劉尚文說得是,加今他正想找人拉一把呢。上午,派出所所長把他好一頓訓斥,“你這不是找事嗎!吃飽了撐的?食火撞的?派你個夜勤,找點‘外快’,碼兒密,貓兒膩就是了,你還偏要去捅馬蜂窩,惹出漏子來了,我看你小子怎麼辦吧!guo民參政會程議長找到警察署,督查南市大街治安,一定要把女學生的案破了,捉不住案犯就要唯警察署長是問。滿天津衛大報小報的記者天天在警察署呆著,連上海、北京的記者都來了,不鬧個shui落石出就沒個完。警察署長把我傳去鋪天蓋地一通臭罵,險些兒沒掴我大耳刮子,我是立正敬禮整整挺了一個鍾頭,看著他一個人吸煙,瘾得我連唾沫都不敢咽,那時節我就想,劉尚文劉尚文,瞧我回去不活剝了你的皮。這麼多年的警察你是怎麼當的?什麼案子該問,什麼案子要躲,你心裏還沒個小九九?你想想,若不是位ti面的人物,那女學生能跟他走嗎?程議長死揪住不放要抓案犯,能光是爲了給那個女學生報仇雪恨嗎?裝沒看見就完了,你還把那個女學生攙回屋去,她是你們家qin戚怎麼的?驚動了那麼多人,還讓記者照了相,我看你是不想幹這行,不想吃這碗飯了。不是我舍不得開格你,我怕把你一腳踢走,沒chu要案犯去,這名案犯就在你手裏,就是你暗線裏的人,三天之內你不把案犯交出來,我就辦你個知情不舉,你若是撒丫子溜號,抓回來我就送你去警察署,不抽你幾十鞭子,你是全身癢癢,不打你幾十軍棍,你是筋骨發酸。現如今是人人都盯著南市大街,人人都瞧著咱們這個派出所,連袁五爺都問下話來了,袁五爺和程議長明和暗不和,程議長要拿袁五爺的人開刀,袁五爺要把程議長拉下馬,你說說把咱爺們擠在當中,這不是活該倒楣嗎?你還挺在這兒幹嘛?還不快去抓案犯,三天之內不把案犯抓來,我就抓你歸案,滾!”

  劉尚文被警長唾出來了。

  朱七見劉尚文哭喪著臉,料定今日的事未必好辦;只是,如今只剩下這最後一線狹路,低三下四,總得求得這個惡鬼發了善心。

  “劉副官。”劉尚文坐在椅子上,一雙tui直伸出去,身子往後仰,慢慢地用一根火柴棍剔牙,朱七沒敢落坐,只乖乖地哀求著說道,“我的大褂被人扒了。”

  “活該!”劉尚文冷冷地說。

  “那件大褂是我借的。”朱七說得好可憐。

  “更活該!”劉尚文擤了下鼻子。

  “可我怎麼還給人家呀?”

  “把兒子賣了。”劉尚文不耐煩地回答。

  “劉副官。”朱七見劉尚文已是一副鐵石心腸,光來軟的不行,索xing一屁gu坐下,也沈下了臉,“劉副官,我那件大褂可是幫了您的忙,那天您正想拉個ti面人物去一同查店,除非是我,別人誰也要跟您分點油shui吧?”

  “你想敲竹杠呀?”劉尚文惡洶洶地瞪了朱七一眼,“你冒充稽察員,我還沒逮你呢!”

  “我冒充稽察員,不是正好幫著瞎老範把那批貨tuo手嗎?沒個官面兒上的人在一旁站著,老客們誰敢買呀?萬一‘打’了眼,被人騙了,買回去一看,是‘捂’煙,不就上當了嗎?”

  “你說嘛?”劉尚文一骨碌蹦起來,匆匆把身子伸出門外,東張西望,不見有別人聽見,這才把屋門關上,回過身來問朱七道,“多咱扒的?”他是問那件大褂。

  “昨日夜裏。”朱七回答。

  “哪家?”劉尚文又問。

  “黑格隆咚地沒看見門牌,那地方我記著,反正也就是這家那家呗。”

  劉尚文爲難地搖搖頭,“這不又惹事嗎?黑錢白錢好辦,無論是誰下了貨,三天內不許出手,只要我一句話,乖乖地他得給咱送回來,還得給我一份酬謝,這叫膛錯了道,驚動了自家人。可那些暗門子不管那一套呀,有錢的搶錢,沒錢的扒yi服,就是這麼窯xing呀。”

  “劉副官。”朱七又站了起來,“南市大街上,也就是您老關照朱七,素日也總是惦念著我,我心裏有數,今後再有用我的時候,您只管吩咐,我是白幹,分文不取。”

  “唉,”劉尚文歎息了一聲,“這麼著吧,我得先挨家挨戶去訪,只要這件大褂還有,還沒換煙泡兒,我留下個話,明日你自己去取,好歹你得帶上點嘛,不許送點心,暗門子忌諱嫖客送點心,你沒聽說過嗎,明禮送點心,暗禮送油,你得提著兩大瓶香油。”

  “我這就去買。”朱七百依百順地答應著,“我多咱來聽准信兒?”

  “明天這時刻你來吧。”劉尚文說著,“別到派出所裏來,這兒人多眼雜,咱兩人小胡同口見面,我連給你指門兒。”

  “不見不散。”朱七臨走時又向劉尚文施了個禮,“您老可是救了我了。”

  “快忙你的去吧。”劉尚文揮手讓朱七快走,“醜話說在前面,咱們可就是這一回,以後再有什麼麻煩,我可是一概不管。”

  “日後我也就本本分分混事了,您老若是再看見我穿大褂,您老就砸斷我脊梁骨。”

  指天發誓之後,朱七走出了派出所。

  劉尚文守信用,他真的來到了小胡同,挨家挨戶地爲朱七找那件大褂,走了好幾家,都說沒那件事,還瓜子香煙地招待好半天,臨走還往劉尚文口袋裏塞了點零錢,“買包茶喝吧。”確確實實也就只夠買包茶葉的,微乎其微。不過,細論起來,劉尚文只憑三言兩語便能賺到一包茶葉錢,不費吹灰之力,也就算得上是高收入了;別忘了,劉尚文兩句話多不過九個字:“扒人家大褂子嗎?”對方搖頭,劉尚文說聲“走啦!”一包茶葉錢就賺到手了,倘若劉尚文一口氣說出個七八萬字來,他該有多少收入呀!

  “瞎老範!”在一家暗門子裏,劉尚文堵上了瞎老範,瞎老範正虛眯著眼睛聽jie兒唱曲呢,見到劉尚文,他一骨碌蹦了起來。

  “劉副官!”瞎老範一手提著褲子,一手給劉尚文行了個軍禮。

  “好你個瞎老範!”劉尚文見到瞎老範,怒火中燒,一肚子冤氣全沖他一個人來了,“你小子發了昧心財,跑這兒找樂來了,害得我挨了上司訓斥,眼看著這碗飯就要吃不成了,我跟你沒完!”說著,劉尚文向瞎老範撲去。

  “哎喲,我的劉副官,怎麼上了真格的了?”在一旁的jie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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