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城市眼影第1節上一小節]它幾條,你的康佳票不就飙升起來?”韓丁站到地上提了提褲衩說:“你以爲資本主義真的複辟了?這兒還是社會主義的天下!”他跺了一下腳。本來還有可能來第二下,但他被地板發出的巨大回聲嚇住了。
樓下傳來一個女人的罵聲。我連忙逃出門去,連自行車都沒推。跳上一輛開往江岸方向的中巴,我遞了五角錢給售票員,從她那裏買來一些清靜。中巴車到了辦公大樓前時,我讓司機帶了一腳刹車,然後站到街邊的一家小吃店門前,叫了一碗熱幹面。在等待時,旁邊的那家小吃店內有個女人沖著我連連說,過早嗎?過早嗎?我沖著她那冷清的店面不置可否地看了一眼。
在我的身旁,有七個人站在那裏等待。大家像看雜技一樣,看著女老板同她的打工手忙腳亂地將一碗碗熱幹面搗弄出來。因爲辦公大樓就在身後,我顯得格外有耐心,從聲明要一碗熱幹面後,就再沒有吱過聲。哪怕是比我晚來的一個中年女人,先于我開始用筷子攪拌起那噴噴香的芝麻醬時,我也只是笑一笑。沒有好消息時,我必須照顧好自己的心情。
在我剛剛拿到熱幹面碗時,沙莎在附近叫:“藍方!”我將已經送到嘴邊的一口面條放回碗裏,回頭說:“沙莎!”沙莎的名字讓店老板受驚不小。她以爲我在熱幹面裏吃出了砂子。我放棄了坐下的想法,站到沙莎對面,同她聊了幾句這種時節彌漫在武漢所有有人群地方的、雖然無聊又不得不聊的話題。所幸沙莎說了些意外的話:她家門口的那家賣早點的小店,今天突然換了一種芝麻醬,惹得很多人都發牢騒,決定不再吃這家小店的熱幹面了。沙莎也作了同樣的決定。
沙莎同我說話時,眼睛總也忍不住朝我碗裏看。她那樣子無疑是想知道我正在大口大口地吞咽的熱幹面味道如何。久居漢口的人,許多關系到民生大計的事都可以馬虎,獨獨這熱幹面是無人肯馬虎的。
吃熱幹面只要不怕噎,一頓飯所花費的時間,在一天中完全可以忽略不計。我天生一副會自動産生潤滑液的食道,三兩熱幹面下肚就像什麼東西淌進下道一樣快捷。
放下碗,扔掉一次筷子,我隨口說了聲:“味道不錯。”沙莎聽見我說的話,人整個地松了一口氣。跟著又不滿地說:“從前那麼好吃的豆皮現在吃起來完全是肥肉煮糯米飯,要是哪一天將熱幹面也做變了味,武漢就沒東西可吃了。”我說:“別著急,到那時我領你到黃州去吃豆腐。”話一出口,我便覺得不妥。豆腐前面加個吃字後,是這幾年流行起來的一種暧昧話。照沙莎的脾氣,她會馬上扔一對白眼過來。不料這一次她送過來的竟是近似秋波一樣的妩媚。
沙莎頭一偏,長發在我眼前甩了幾甩。我讀懂了她在抒情的含義,那是叫我同她並肩走著上班去。這對于我來說實在算不了什麼,在武漢大面積停電的夏天裏,我曾一手扯著一個女孩,從一樓一直爬到雜志社所在的十一樓。沙莎幾次扭頭像是有重要的話要對我說,每一次實際說出來的都是經她最後全面篡改的話。她說過這麼樣一句話:“這一期雜志我看過了,你當責編的文章占了四分之一吧?”我真想揭穿她,重申一下雜志社裏當編輯的也就三個人,如果我只編了四分之一版面的稿子,還叫什麼多!我也將心裏想好的話篡改一通後,再告訴她,我若是不幹,雜志就得開天窗。
沙莎馬上說:“不會的。會有人將局長的講話稿補上去。”我看了一眼沙莎後,忍不住笑起來。門衛老趙正在自己的小窗戶裏埋頭吃著一只保溫飯盒裏的東西,旁邊坐著一個笑眯眯的女人。我和沙莎都猜出來,那女人一定是老趙的老婆。所以沙莎才說,夫妻做到這個份上才叫幸福。所以我才說,找老婆目光得放遠點,要看到六十歲以後。
在等電梯的時候,師思來了。她一定是注意到我同沙莎站在一起時,肩頭只有五至六寸的距離,這才故意站在大廳的中央,將長長的米白風
撩開半邊,露出一條極
感的大
。她的這個企圖得逞了。我無法不去反複欣賞那件讓我充滿想象的優秀作品。電梯來了後,大家像擠公共汽車一樣往裏擠。輪到沙莎和我上去時,警鈴響了。
有人說:“你們下去叫警察。”我們退了一步後,我又將沙莎一個人推進去。我說:“讓女人去找警察那不是自投羅網。我一個人就行。”這一次警鈴沒響。
電梯門關上後,師思的風也像門一樣關上了。趁著電梯門口只有我們兩個人,我趕緊說:“怎麼將大幕關上了,是不是嫌觀衆太少?”師思不屑地對我說:“我本來就只想讓一個人欣賞。”大樓門口,局長同他的秘書走過來。我飛快地說:“孔雀吃醋時才會揚起尾巴開屏。”師思背對大門,她只管說:“你的醋一分錢一斤也沒人要。”局長正好來到我們中間,他問我們爲什麼醋無人要。我只好瞎編說剛才過早時,因爲醋不好,所以熱幹面都變了味。局長看了我一眼後,便邀請師思爬樓梯。並順帶朝我示意一下。局長的辦公室在六樓。只要是早上來上班,他從不乘電梯。他說這是最經濟有效的鍛煉。爲此,局裏曾經在每年的九月初九舉辦爬樓梯比賽。後來因爲一名
長在獲得冠軍後,突發心髒病,差點死過去,這項活動就不聲不響地取消了。我們同局長一道向六樓攀登時,局長讓師思給主編捎個信,要組織一批高質量的反映下崗職工生活的稿件。最後,局長忍不住稱贊起師思的
型,他建議師思在思想上更開放一些,爭取參加下一屆武漢小
的比賽。
在三樓樓梯的拐彎,我們碰見正在把樓梯欄杆擦幹淨的王嬸。局長問她一早就做義務勞動,累不累。王嬸回答說還行時,我和師思忍不住笑起來。好在局長沒有追問,只是說自己希望看到全局上下人人都這麼快樂。
將局長送到六樓後,我們如釋負重地鑽進電梯。滿滿的一籠子人,我只好緊挨著師思,並且還裝作無意地用自己的大在她的大
上摩擦了幾次。師思今天的脾氣特別好,她不但笑,還小聲提醒我,沙莎像是爲我動情了。我裝作高興的樣子,說如果這樣,今年年底自己一定可以長一級工資。說時,我用手握住她的手。師思一絲掙紮的意思也沒有。
可惜電梯到了十一樓。
一站到樓道上,就看見沙莎在旁邊站著。沙莎沖著我無遮無攔地說:“怎麼才上來,電梯都過了幾趟。晚上請我到酒吧坐坐,我有好消息告訴你!”沙莎的辦公室在九樓。望著她走向樓梯間的身影,我突然想沖上去摟住她,讓她告訴我,到底是什麼樣的好消息。沙莎走進樓梯間時,回頭給了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我還沒有回過神來,就聽見師思在雜志社門口,酸溜溜地大聲說:“我有好消息告訴你——們!”我走過去,才發現雜志社的辦公室裏只有師思一個人。我不得不認真地問她今天是怎麼啦。師思極不認真地告訴我,她在吃熱幹面時,吃出了一副牙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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