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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香港見》第8節

劉醒龍作品

  曾經有過許多男孩赴約的故事,只要對方女孩獨自在房間,必定是用睡yi作晚禮服。小周沒有,她穿著牛仔褲,坐在chuang邊,將惟一的椅子讓給我。這樣兩人之間有近兩米的距離,若是發生情況,一下子撲不過去。老實說,在這種時刻,我喜歡女孩穿上睡yi。如果白珊沒有爲我穿上睡yi,她也許同武漢街頭千萬個女孩無異。白珊在揚子街的家裏只有一只全家人輪著用的澡盆,自從認識我以後,她就常來我家洗澡,洗完澡便穿上睡yi,在離席夢思只有咫尺之遙的臥室裏摟著我跳舞。同白珊比起來,小周這樣的裝束,無異于古人的铠甲。

  我知道你會來。小周說。她用手撫了一下自己的大tui

  你是有事吧!我說。

  小周呆呆地看著我,幾分鍾之後才說,我討厭胡虎。

  我說,他好像不太壞。

  他是一只壁虎,小周激動地說。

  你做牆壁不就行了。我說。

  沒有用的,我不能冷冰冰地對他,他卡著我們的脖子。小周重複了幾天前說過的話。我知道,我可以離開這家酒店,到別chu去幹。但別chu的老板會不會像何總那樣對我好。你別誤會。我想你一直在誤會,以爲我像別的女孩一樣,老板找她要什麼都給。她說。

  當然,你與她們不一樣。我邊想邊說,譬如,這麼晚了別的女孩是不會仍然穿著牛仔褲的。不過,我最近看過兩篇文章,都說有的女孩不讓男孩摸她,但她願意將yi服解開讓男孩看看。

  女孩覺得自己太美了,有時會這樣做。她擡頭望著我,然後輕輕地解開襯yi最上面的兩顆扣子。我有點希望她繼續下去。她停下來說,我心裏很躁。

  上一次例假是什麼時候來的。我突然說。

  小周臉一紅,你這樣說話好像是我的男朋友。你說的有道理,心躁的根可能紮在這兒。可它的周期總不對,是心理壓力太大了。得有個男人來救我。她說著將頭埋得很低,以致領口開得很大很深。

  你覺得胡虎哪兒不妥?我說。

  不止是心理,在生理上我都反感。小周說,他們自醜不覺,到chu吃喝拿要,還以爲是潇灑。白天裏你不在,屁屁蔡領我們到一家皮具店去,胡虎非要買一只鳄魚皮包送給我,還價後仍要一萬多铢,相當于人民幣五六千元。他一個月工資才五六百元,憑什麼這麼大方?我又不好拒絕,只能說不喜歡鳄魚那yin森的樣子。我現在擔心明天參觀珠寶店,他要是再送我寶石什麼的,我能說不喜歡嗎?他本來就是沖著我來的。早先他要何總安排他去一趟美guo,聽說我要來,他才改主意讓何總臨時添上的。你不知道他有多厲害,我住chu的門鎖換了七次,他總能找竅門打開。有一次半夜裏,他站在我chuang前,我被嚇得高燒三天不退。後來,我被迫在酒店裏住,而且每天換一個房間。不過他有一宗好chu,哪怕我睡得人事不知,他也決不動手動腳。我本來心快軟了,這時碰上了白珊。也是胡虎無意中透露的,說有個女孩同我長得很像,我就去找她。不知白珊同你說過沒有,她十六歲時,就吃了胡虎的虧。她說胡虎這人看上哪個女孩,三個月以內是紳士,三個月以後是餓狼,再過三個月則成了流氓。你說怎麼辦?我認識他正好三個月了。白珊同牛總的事我比你知道得早。三月底,你到機場送的白珊其實是我,因爲怕露餡,我才早早進到裏面。隔著玻璃望著你匆匆趕來,心裏真是難受。我沒有告訴你是因爲我覺得你們的關系早一點結束爲好。說實話,我很高興你能離開白珊。這個世界上,現在只有一個女孩能配得上你,那就是我。

  請你不要再提白珊。我說完就沈默起來。

  我想了許久之後,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小周面前,我將手伸到她的領口上,一個指頭按住了她的肌膚。我替她扣好兩個扣子。

  我說,葉老師有意讓房,是爲了使胡虎有機可乘。你得自己救自己,yi服裹緊點,塔利班的教規也有它的道理。

  小周一把捉住我的手說,你知道我爲什麼不舒服嗎,是假裝的,何總安排我今晚陪胡虎出去看曼谷夜景,我不能去!去了我就完了。

  最後這句話對我刺激很大,從來沒有哪個女孩真正這麼痛徹地表達出心底滋味。我對小周說,讓我想想。我確實這麼對小周說了。究竟怎麼想,我心裏沒譜。有一點可以證明,我幾乎忘了孔雀答應陪我夜遊湄南河。回房間後,鍾老告訴我,孔雀打電話來了。孔雀托鍾老轉達,她身ti不適,不方便去湄南河了。鍾老說女人最方便的借口是來例假了。而我這時也不想去湄南河了,就不管她的借口合不合理。

  孔雀不是一般的女孩,你們都玩不過她。鍾老背對著我說,這個團裏只有兩個人能對付她,一是何總,但何總有老婆管著,剩下就看我的了。說真心話,你粘上她,一點便宜也得不到。我可以斷言,雖然不知道你們今天幹什麼去了,只要事情辦成功,明天她就不理你。

  有人在敲隔壁的門。

  是胡虎。鍾老說。

  鍾老像妖精,算准了是胡虎就錯不了。我開門出去,對站在小周門前固執敲門的胡虎說,小周吃了幾片安定,喊不醒的。胡虎瞪了我一眼,悻悻地鑽進電梯間。

  隨後鍾老笑著對我說,行,成功一半了。

  我說,我只是看不慣胡虎。

  夜裏,鍾老讓我先睡,免得他鼾聲一起,我又通宵無眠。躺在chuang上,我老也揮不去孔雀在去清邁的車上用兩片嘴chun貼在我耳根上的感覺。她是在小聲同我說話時,不知不覺地,嘴chun斷斷續續地往我耳根上碰。去的時候有過一次,回來的時候又有一次。去的時候,孔雀說,其實女人比男人更需要錢。回來的時候,孔雀說,其實女人比男人膽大,沒有奧爾布萊特,克林頓不一定敢轟炸南斯拉夫。沒有耳根上的感覺,我很難平靜地走完這意外的旅程。

  快到十二點時,鍾老終于質問我,到底想不想睡。

  我說,我問你一個問題,林青霞到底同你有沒有關系。

  鍾老說,當然有。行了,快睡吧。

  我接著又問,你喜歡胡虎嗎?

  鍾老說,你只看得見胡虎,告訴你了可別怕,他還不是我們當中最壞的。

  我還是嚇得翻身坐起來。剛好門鈴響了。鍾老斷言是小周。果然就是小周。小周夾著一chuang被子要在我們房間裏睡地鋪。

  小周終于穿上了睡yi。她執意睡在我的chuang前,夜燈下她那渾圓的ru房占據了全部有形無形的空間。她睡得很深,我卻幾乎沒睡著。鍾老一夜沒動靜,連鼾聲都沒有。

  我以爲胡虎會到chu找她,後來才發現,除了我和鍾老,誰也不知道小周一夜不在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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