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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途佳人》第8節

第2小節
蘇青作品

  [續歧途佳人第8節上一小節]我現在既無資本,又無特別勢力,要想同人合作經商是不能夠的。其實我對于識別貨se的眼光倒是有的,不過商人也許比我更精明;就是他們肯請教我呀,我做一個技術人員分利總是有限,我也不高興lang費自己寶貴的腦力。其次則是托人謀一個位置,哼,不是我誇句口,連這些主席的官俸還不夠找幾天花呢?我的計劃只是混,反正混到哪裏是哪裏,總之只要有利就算了,這個你可不必替我擔心。

  我也想了片刻,說:“但是你出了這件事,不怕…不怕人家不信用你,瞧不起你嗎?”

  他啞然失笑道:“信用兩字在現社會上根本是不存在的,連guo家都失信于人民,朝令暮改的,抗戰前在銀行的定期存款都等于零了,個人與個人之間誰還講什麼信用?兒子代老子做生意還賺錢哩,特務組織中更是你監視我,他又監視你的……就算我不發生這件事,誰又肯真正相信我呢?至于瞧我不起,那也請不必過慮,我憑三寸不爛之she便騙到了著名小氣的猶太人二十根金條,就連‘正人君子’都瞠目驚詫不已,難保他們心中不在暗暗羨慕我,別說其他的人了。試看小丁不是因爲我有這些錢,才來替我做保,拍我馬屁要想拉我合夥做生意嗎?哼!我本來是個窮光蛋,這次反而有了身價。只不過你千萬別對人家說出我的身價已經完了,我還得裝出仍舊有這二十條在腰包裹的樣子,而且表示與小丁之類合作生意賺到不少錢,此刻也許快到一百條的財産了,至于官司呢?我還不是仗著窦老頭子替我撐腰,所以我到如今仍舊沒事一大堆的。這樣一吹,衆人便視我爲一個有財有勢的人了,還怕他們不肯同我結交?”

  “不過”

  “不要不過呀,你也得替自己吹吹說是窦老頭子如何追求你,窦太太與汪小jie又如何吃醋了,這才顯得你是一個美人。西施是經過吳王夫差的寵愛才成名的,不然只憑她一個老死芒蘿村的鄉下女人,還配這許多曆代詩人替她歌頌吟詠嗎?就以最近的例子來看,如目下權傾朝野,紅極一時的苗鳳校小jie,還不是因爲她過去是內地某軍長的寵姬,這才連這裏的大小官員都好奇起來了,爭著以一沾玉肌爲光榮嗎?其實她跟某軍長的時候是個黃花少女,也許還好看些,現在吸上了鴉片,牙齒黃黑的,還有什麼余妍呢?偏有這般以耳爲目的人,仿佛某軍長是巨眼識美人的,經他挑選過的女人一定不錯,不知道他是有名的拉坡馬車,見了女人好比叫化子吃死蟹般,只只都好,不過看誰有機會觸到他手邊罷了。仙人有點金術,他又沒有化五爲美術,難道女人與他接觸之後,平凡的統統就變成天仙化人了?可惜你不知道世人心理,又常墨守舊說,以附庸權貴爲恥,平日避嫌唯恐不及,唉,真是太落伍了。”

  我也覺得他的話有些道理,但是做不到,又想起《離騒》有句雲:“甯渴死以流亡兮,余不忍爲此態也!”我也不願意隨世浮沈。

  他見我沈吟不語,便看了一下手表道:“事情就是這樣決定,我們第一步工作乃是找些朋友打打牌,麻將,挖花,牌九,骰子都要預備,還得買一副頂新式漂亮的籌碼。小眉,你可知道打牌留客是唯一好辦法嗎?人家同你清談是談不上兩個鍾點的。而且人多了又怎麼辦?你只有一張嘴巴呀,應酬了甲乙丙丁,就冷淡了戊己庚辛了,還是叫消娘姨把牌桌放好,讓他們自管自埋頭苦打的好。而且人家到你家來打牌,還得給你頭錢,這是天經地義她們應該付的錢,上海人要面子,出手決不會少,你也受之無愧,而且你的應酬愈周到,酒菜愈好,條煙愈講究,車飯錢打發得愈客氣,他們給你的彩也非多不可,一切開支闊綽都是出在別人頭上的,有余還可自己派用場,而人家在玩畢出去的時候還要謝謝你主人家,世界上便宜的事情那有勝于此的呢?”停了一停,他又說明:“既然這些好chu都是歸你的,我不會想分到半文。我只不過在這裏可以多交幾個朋友,找機會撈一票,而且我也可以跟他們賭博,只說是你的qin戚。小眉,你可不用擔心,我很了解人的心理,對于賭博這類事情常有相當把握,除非是運氣特別不好。不過,無論如何,我輸了錢總是由自己負責,贏了錢一定買些東西送你,這個子你是絲毫沒有壞chu的。”

  我還想再叫他從長考慮時,他已經拿起帽子匆匆走了。

  二十三、孤注一擲

  史亞倫的話沒有錯,談天的客人是坐不長久的,打牌的客人卻是老賴著舍不得就跑。

  他什1常常問我:“怎麼?連你這位女學士也喜歡于這類沒有出息的事了嗎?”

  我仿佛于心有愧似的總是紅著臉回答:“我是閑著無聊,才想不妨學學的。”

  他們中的一個便推牌而起道:“那末何不坐下來打呀,我在你背後瞧著。”

  我不免心裏慌了起來,想到輸了錢可不是玩的呢,便只好說:“不,不,還是讓我再參觀一陣子吧,此刻我不,不……”

  他們笑道:“你在窦公館住了這許多月,還沒有跟她們學會嗎?”

  我聽著不禁感觸萬端。其實我又何嘗真的不懂這一套呢?遠在進窦公館以前,我是早就學會的了。自然其藝不精,那是真的。記得有一天窦先生在同她們打羅來玩,見我走近跟前,便說:“你來替我打吧,輸了算我的,贏了算你的。”我搖頭推卻說:“不會。”他笑了一笑,就叫汪小組代替去了,一面悄悄地對我說:“你是真不會嗎?恐怕是不耐煩陪這些太太們玩吧?我了解你的意思。我也是不耐煩,今天偶然高興,就這麼配上幾副。”他真是一個有著shui晶般心肝的人哩。

  而今我卻是陪著這般更不堪的人們在玩牌了,我怎麼對得起窦先生的好意?呸!一切都是史亞倫逼著我的。但是史亞倫可並沒有注意到我的情緒。他的目的達到了,他便日夜沈湎其中,安安心動的快樂享受著,如魚在shui中。但是他常輸錢,他也不在乎。

  有一次我私下憤憤對他說:“你現在得其所能了呀,當初你是怎樣對我說的?你不是說要在其中找機會嗎?你可曾想想自己的腰包裹還有幾個錢?咄!我是上了你的當,其實你還不是爲賭博而賭博的,說什麼要交際聯絡,等待機會?史亞倫作可得記住了,等到當盡吃光的時候,別再追著我……想別的辦法呀。”我本來想tuo口而出的說:‘別再逼著我借錢!”後來恐怕這話會提醒他,引起他的惡念,以至于自己收到相反的效果,故趕快改口不疊。

  他卻似乎知道我的意思,只鎮靜地笑了笑:“你盡管放心,我即使當盡賣光了,也情願自己跳黃浦去,決不會來開口向你借錢的。我是一個男子漢,大丈夫,難道這樣沒有志氣,反來求靠你一個女人家嗎?況且你的脾氣我是知道得夠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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