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惡化第四部分上一小節]。我站在畫廊中央。
我知道,這便是登造極的經典之作,這是我們的所謂文化,這是藝術的精華。
我注視著這幅油畫,感到渾身發冷。我想感受一下神奇的藝術感染力,領略一下令人畏懼和驚奇的感覺,那種當人們面對偉大的藝術品時所産生的超越感。可是我只感覺到了些許快樂。我倒覽著其他陳列品,它們都是稀世珍寶,是人類曆史上的財富,而它卻無法引起我更多的興趣。我的感覺被我的本所抑製,自己是個平庸的人的事實抵消了我的其他感覺。
我又一次欣賞著雷諾阿的作品,這一次離得更近了一些,以便更仔細地欣賞和觀察,迫使自己感受畫中所包含的一切,不管它是什麼;渴望理解別人從這幅油畫中所感悟到的那種東西。
但我終于力不從心,因此打算放棄了。我轉身准備走時,忽然看到有個人站在畫廊的入口凝視著我。
他是我在林蔭大道上遇到的那個目光冷峻的高個兒男人。
一冷氣向我襲來,滲透了我的全身。
眨眼間他便不見了。他是從大門左側消失的。我迅速追到了入口。但是當我趕到那裏時,他已經沒有了蹤影。一對身穿黑
情侶高領衫的夫婦從大廳側面向門口緩緩走來。
我想知道門衛是否看見了那個人,但立即意識到這不可能,因爲他正背對著大門,距離那個人的位置很遠,他一定什麼也沒有看到。
博物館突然變得比以前更加黑暗、冷、空曠了。當我獨自穿過寂靜無聲的側廳和大廳,向藝術博物館正門走去時,我意識到自己正屏息呼吸。
我真的感到了害怕。
我加快了步伐,想跑卻又不敢。當我安全地走出博物館,置身于喧鬧的人群中,回到燦爛的陽光下時,才感到自己的呼吸又恢複了正常。
戴維星期一走了。沒有人告訴我他爲什麼要走,我什麼也沒有問。他的桌子被撤走了,身後的書架也空了。無需多問我也知道,他不再到自動化界面公司上班了。我不知道他是辭職還是被解雇了。我想他一定是被解雇的,否則他會告訴我。
也許不是。
通常人們心裏想的和實際做的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
我發現我在回憶他對我說過的一些話。當我告訴他,自從簡棄我而去以後我再也沒有嘗試過跟她聯系時,他曾經對我說過一些關于女人的話,它們一直困擾著我,在我思想深不斷地提醒我。它使我感覺到,盡管簡沒有回到我身邊不能完全歸咎于我,但至少我是有責任的。我想了想,毅然關上了辦公室的房門,拿起了話筒。雖然她離開我已經很久了,我卻仍然清楚地記得日托中心的電話號碼,我的手指幾乎是本能地按下了那七位數字。
“請問簡在嗎?”我問接電話的女士。
“簡。雷諾茲嗎?”
“對。”
“她4個月前就辭職了,早就不在這裏工作了。”
我似乎感到有人在我的腹部狠狠地踹了一腳。
盡管我們分手以後我還從來沒有看見過、談到過或聯系過簡,但我認爲她就在附近,她還在繼續過著她的生活,盡管我已經不是其中的一部分了。這種想法一直在安慰著我。雖然不能和她在一起,但是只要知道她還在那裏,我就放心了。可是我現在才發現,她在抛棄我的同時就已經把過去的生活全部抛棄掉了。
她現在究竟在哪裏?她到底在幹什麼?
我想象她正騎著那只該死的天使在全世界巡遊。
不對。我驅除了這種想法。那不是簡。即使是她,也與我毫無關系。我們已經不在一起了。我沒有必要讓她的新生活影響我的情緒。
“喂!”老太太在電話裏喊著,“你還在聽嗎?你是誰呀?”
我放下了電話。
那天晚上,我在我的公寓外面看到了那個目光冷峻的男人。
他站在一棵樹的影下,身
的左側被街區的路燈照亮了一部分。我站在窗口准備拉上窗簾的時候看到了他,刹時我嚇得尿了褲子。我努力不去想他,這樣我也用不著竭力搜尋他跟蹤我的理由。但是看到他在黑暗中注視著我的公寓,觀察著我的一舉一動,這足以令我恐懼萬分了。事實很清楚,他正在監視我,並且始終在跟蹤我。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我還是沖到門口,打開房門,勇敢地站在門廊上。可是當我向那棵樹望去時,他已不在了。那兒一個人也沒有。
我關上房門,渾身直哆嗦。我腦子裏閃過了一個念頭,這一定不是個活生生的人。也許是電視節目中經常播出的那種用搭便車的辦法糾纏女人的家夥;也許是個幽靈;也許是守護天使;或許是個被我的祖宗冤屈、現在注定要跟我寸步不離的鬼魂。
我覺得自己簡直愚蠢透了。
果真是這樣嗎?既然我能接受自已被冷落的事實,爲什麼我就不能接受他是一個鬼魂或者其他超自然存在物的可能呢?
那天晚上,我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我夢見了那個目光冷峻的男人。
我開始曠工,不再去上班。只要每個星期五填寫一下出勤表,其他日子去不去都沒有任何區別。
我一點也不想回家,便開始在各條馬路上閑蕩起來。我走遍了哥斯塔梅薩的海岸市場、聖安納的中心大廈、奧蘭治的奧蘭治大街以及布雷亞的布雷亞街。但我很快就厭倦了這一切。後來我發現自己就像被火光吸引的飛蛾一樣,在歐文市區裏轉來轉去。
我總是將車子停在某個地方,然後穿過歐文市的購物區,在十分相似的商店裏尋求安慰,那種協調和一致使我感到輕松。
我的生活逐漸摸式化,每天在同一個漢堡王連鎖店裏吃午飯,在同一家音樂店、書店或服裝店裏創覽。隨著時間的推移,我逐漸熟悉了那些跟我一樣在大街上閑逛的人,盡管他們的打扮很像上班族,但顯然他們並沒有上班,他們也不是在尋找工作。有一次我還看到有人在便利店裏偷東西。當時我站在路邊准備過馬路時,突然看到一個穿著講究的高個兒男人走進一家71連鎖店,從窗前的貨架上順手拿了兩瓶庫爾啤酒就往外走。他顯然沒有付錢。那個人在便利店門前的人行道上跟我擦肩而過。
我在想,那人是否留下了指紋?他有沒有觸摸過啤酒以外的其他東西?他必然要推門,假如我告訴了那個店員,警察會不會從門上獲取那個人的指紋,從而將他逮捕呢?
我伸出右手,舉到眼前仔細觀察著。世界上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指紋嗎?當我審視著自己食指上微微突起的紋路時,我懷疑它的真實。我暗暗地懷疑我的指紋並不是獨一無二的,並不真正是我獨自擁有的。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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