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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端康成短篇集》薔薇之幽靈

川端康成作品

  

  在這個山峽裏,河鹿蛙一叫,石桶花一開,那就春意闌珊的時候了。

  河鹿蛙,正好從小學畢業的日子前後,以及新芽繡遍了白白的河灘的時候。

  開始鳴叫了。嘻,嘻,嘻,就像吹那古老的日本笛子一般的聲音;與其說那是春天的聲音,還不如說它是秋天的更合適。

  因爲放春假,從城市到溫泉來的少女說:

  “啊,秋天的蟲子在叫哪!”那叫聲吸引她們的眼光離開溫泉旅館的欄杆,朝著月明中略顯朦胧的白se河灘望去。

  所以,離開學校去遠chu旅行的少女們,把這河鹿蛙的鳴聲,一定當作故鄉的聲音深藏于song中的。

  片岡千代子先生遷居于這個山麓的村莊的時候,也正是這些少女們離開此地的時候。

  從東京要坐六七個鍾間的火車到達鎮上,再從這裏走十六七公裏的路,名副其實的鑽山,最終到達一個荒涼寂寞的山村,但它從源賴朝時代①開始就噴湧溫泉,所以從鎮上來的長途客運汽車和運貨卡車全通了。運貨卡車所運的貨物主要是:大米、鮮魚、大豆、醬油等等,基本上全是山裏人吃的東西。這些貨車雖然不是載著滿車花束進來的,雖然沒有小蒼花、香豌豆花,但是卻像春天的報春花那樣美好,原來除了那些吃的東西之外還有年輕女人喜愛的se彩鮮的貨物。也就是平時那些喜愛活耀的麗人們身上所用的東西。

  ①鐮倉幕府第一代將軍(1147-1199),武人政治的創始者。源賴朝的第三子。因爲平治之亂,被流放于伊豆。但1180年奉以仁王的令旨,舉兵追討平氏,兵敗石橋山之後,于富士川大獲全勝,最後,壇之浦一戰勝平氏。入京爲右大將,不久于鐮倉開幕府,1192年任征夷大將軍。後因大殺功臣與至qin骨肉,死後勢力頓衰。

  本村的少年們正在用青竹子做的shui槍打shui仗。少年們高興得不得了,因爲從今天起shui不涼了。臨街的那家大屋子牆裏面的和大路上的一共兩撥人,他們都把shuicha進道旁小溪的shui裏,用shui槍對攻,個個都像落湯ji一般,簡直就像消防隊的消防演習。但運貨卡車一到,他們暫時停住手,都說:

  “哎呀,可真漂亮啊!”

  “誰來啦?”

  “新媳婦到啦!”

  他們邊說邊看著卡車。

  那卡車停在村頭上的山茶林前邊了。

  “山茶林”,這個詞兒懂吧?這山茶林的山茶有三四十棵,請你想象一下,這三四十棵山茶長在一片地上造成樹林的風景吧。可得知道,這裏不是南guo吧?可是那葉子上油光閃閃的濃綠,那花耀眼般厚重的深紅,不表明這地方確屬南guo又是何方?

  “去薔薇之家的!”

  “到薔薇之家去的呀!”

  “來薔薇之家的!”

  山茶林前邊的少男少女們這麼喊著跑過來了。運貨卡車停下來,那就證明薔薇之家來了新住進來的人。薔薇之家就在山茶林的上方。

  但是,嘴時喊著:

  “薔薇之家呀!”

  “薔薇之家的!”

  那些少男、少女們的臉上顯現出來的輕微不安,是不能視而不見的。

  爲迎接那鮮豔的包裹而從薔薇之家下到山茶林前的,是一位年輕貌美的女人。

  “啊,是她呀!”

  “可能是到溫泉休養來啦。”

  “不是,她是這次調到這個學校來的。名叫片岡的女老師。”

  頗以作此說明爲自豪的,是個名叫光子的少女。

  “啊!”少女們懷著激動的心情互相摟著肩頭點頭行禮,而且臉有些紅了。

  “不知道教幾年級呢。”

  “說是替下村老師的,一定是我們班。”

  說這話的也是光子。她是小學五年級學生。

  “可是又得住在薔薇之家吧。”

  少女們的臉變得yin暗了。

  這個山峽,正因爲它北連深山,那裏出産的物資,使全村各戶比較平均地受了益,所以沒有日子過得困難的戶,也沒有外地來此落腳的戶,因此。全村像杉樹林那樣安安靜靜。不論任何人家,就是早晨的麻雀也毫不擔心有什麼會驚擾它,悠閑地站在屋檐放聲歌唱。哪家的院子都有蝴蝶來拜訪,盡情嬉戲。這不是語言的誇張與修飾。沒有花圃的人家是根本不存在,因爲這兒的花都是這一家的分給那一家,盡管沒什麼名貴品種,無非都是些大雨花、波斯菊、菊花等等,但是,說它是花的村莊卻一點也不算誇張。

  這個花的村莊裏的“花的人家”就是薔薇之家。這個村莊的出租房屋,惟有這薔薇之家一chu。這家房屋四周全是薔薇。與其說薔薇樹籬包圍著這座房子,倒不如說薔薇埋藏著這座房子。東邊的門口是薔薇,南邊的院子栽著薔薇,北窗有薔薇窺窗,西牆有薔薇托身。是誰建的這所房屋呢?

  片岡老師搬到這裏的時候,薔薇還沒有開花,青青的花蕾,半天才能找到一個。

  “啊,到了開花的時候,那可就成了薔薇的海洋了!”

  片岡老師不能不爲她的新居之美而高興得又蹦又跳。

  “呶,這薔薇開什麼se的花?你去年看到了吧?”

  片岡這樣問光子。片風老師果然如光子所料,擔任她們五年級女生的課。

  “南邊院子的開深紅se的花。北窗下的開雪白的花呀。”

  “南邊的深紅,北邊的雪白——這樣栽薔薇的准是藝術家!你知不知道最早誰住在這裏?”

  “不知道。已經有兩三年沒住人了。”

  “你說有兩三年沒有住過?不會有這種事,不可能的嘛。”

  片岡老師吃了一驚,她看了房間的狀況。草席,牆壁,無不幹淨、漂亮,還留有人的ti溫。不僅如此,這個房間如果沒有居住于此的人彌漫不散的愛,屋子裏的空氣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清新。qin切的聲音仿佛發自臥具櫥裏。但是光子卻說:

  “老師,的確空了兩三年哪!”

  “不能相信呢!”

  片岡老師說著話眺望著南邊的院子。那院子沒有一片落葉,每一棵薔薇,不論昨天或者今天,似乎沒有一棵不是經過愛撫它的那雙美麗的手撫摸過。

  “那麼,有人天天來打掃?”

  “沒有!”

  片岡老師只能把光子的話看作她記錯了。

  在新學期開始的同時,片岡老師就成了少女們憧憬的目標。年輕的老師依舊保留著小鳥依人般的少女風采,其次,單憑她那行李裝束,就美得不能再美了。這本來是毫不奇怪的,奇怪的是老師到山裏來了之後,相chu得最qin切的,除學生們之外還有一個,那就是鹿。

  “片岡老師,給鹿一件行裝吧。”

  “好!”

  老師微笑,把個包袱皮交給了那個男生。那少年把它挂在鹿角上。那鹿顛兒顛兒地走了起來。這樣,以鹿和片岡老師爲中心的行列走出了學校,整個一條街都在注視他們的隊伍熱熱鬧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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