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松回大阪已經兩個星期了。雖然已進六月,但天氣忽涼忽熱,仍然很不正常,而且,仿佛遇上了旱梅,有時接連幾天不下雨。
禁止在多摩河釣鲶魚的禁令已被解除,佐山一家人早起第一件事就是觀看釣魚的人們。到了晚上,還可以看見遊船上的燈火。
音子在四五天前就去了住在片濑的哥哥家。她娘家在神田的那所房子已被戰火夷爲一片平地。她的哥哥被疏散到片濑後就再也沒有搬回來。哥哥的子女現在都參加了工作,家裏的生活還算勉強過得去。
音子若是一直留在東京不回大阪的話,應該聽聽哥哥的意見,至少也要告訴他一聲。
音子原想帶阿榮一起去的,可是,阿榮卻搖頭拒絕道:“我不去!在大阪的時候,給舅舅寫信,他三言兩語就給打發回來了。”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每當音子求哥哥幫忙或請他出主意時,他總是推三阻四地逃避,唯恐惹上麻煩。音子哥哥一家的生活現在仍很拮據。
阿榮對舅舅一家從沒有什麼感情,她也未在佐山和市子面前談起過舅舅。她擔心那樣會使自己難以再在佐山家住下去。
可是,她卻幾乎每天都對音子唠叨:
“,快去片濑吧。我們兩個都在這兒會給人家添更多的麻煩。”
音子拜托市子一定要叫阿榮去一趟片濑。
“你的話她會聽的。”
“誰知道呢?最近這孩子有點兒怪。”
今天,佐山正巧在家工作。他要整理調查材料,寫辯護草稿等,三四之內不會去事務所。
市子終于說服了阿榮,今早打發她去片濑了。阿榮走之前,市子再三囑咐她要乘小田急快車,這樣,到江之島以前就不用換車了。
“我不想住那兒,當天就回來行嗎?”阿榮說道。
“行啊!”
阿榮到了片濑以後,音子來電話向市子道了謝。
音子不在,阿榮又出去了,家裏又是從前的四個人了,而且佐山也在家,市子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市子望著院子,想看看上次的燕子飛回來沒有。在草坪的盡頭,剛剛修剪過的地方又冒出了新的草葉,上面還落著一只小白蝴蝶。它合著翅膀,偶爾還會撲閃幾下,但全然沒有飛去的意思。
市子發覺自己有些神經過敏,不該爲小蝴蝶和燕子的出現而心神不定。她打算上三樓去跟妙子單獨談談。
可是,妙子不在。
從窗縫射進的日光,將樹影投在榻榻米上,房內顯得有些森可怖。
烏籠裏不見了小鳥。
“啊!”
桌子上收拾得幹幹淨淨,只見玻璃鎮紙下壓著一張紙條。
“請原諒,我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女孩兒,我覺得自己實在是不可救葯了。我本想結束自己的生命,但被宣判死刑的父在世期間……你們的大恩大德我永生難忘。我無法表達自己心中深深的歉意,實在對不起。小鳥我送到父
那裏去了,不知他會怎樣責罵我呢!父
的事還要麻煩先生多多費心,請千萬不要抛下他不管。拜上。”
紙條上既無擡頭,亦無署名。
妙子離家出走了。
她的字寫得歪歪扭扭,像是喝醉了酒似的。
市子慌忙跑到了佐山的書房。
“喂,大事不好了!”
她用顫抖的手將妙子留下的信放在了佐山的稿件上。
“妙子不見了!”
“這字寫得太亂,我看不清楚。”
“她寫的時候大概十分匆忙……”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有些事她大概一時想不開。對了,最近客人很多,我也沒顧得上她……”
“這孩子一向老實聽話。她一旦離開這裏,今後可怎麼生活?是不是患了被害臆想症?”
“一定是因爲阿榮……”
“這個‘十惡不赦’是什麼意思?”
“是指偷偷離開了有恩于自己的家。難道她是去那小夥子的……”
“小夥子?也許是這麼回事。那人怎麼樣?”
“不知道。我只是偶然看過一眼,像是個年輕學生……”
“真是怪事!她整天悶在家裏,怎麼會認識這個人?她也許跟她父一樣,喜歡感情用事。不過,那人若是知道了妙子父
的事還跟她交往的話,事情恐怕就不那麼簡單了。”
“你難道就這樣看著不管?”
“你先別急。”佐山點燃了一支香煙。
“對了!她說要把小鳥送到父那裏去,我們請小菅拘留所方面幫幫忙如何?”
“不行,也許她對父隱瞞了離家出走的事。”
“……”
“有的人是母在監獄裏生下的,長大以後犯了罪,又進了監獄。這種情況叫作‘回老家’……”
“你太殘忍了!”
“殘忍?……我只是說有這種事而已,並沒有說是妙子呀!她的母沒有犯罪,而是父
犯了罪。那時,她已經懂事了。雖然她那不叫‘回老家’,但有這樣的父
,孩子長到一定的年齡的話,總是擔心被人叫這叫那的吧?或許,她是受到了外面世界的誘惑而出走的。”
“可是你瞧這字,事情沒那麼簡單!”市子又看了看桌上妙子留下的信,“你根據這筆迹猜猜看。”
“你冷靜一下!”
“我要是對她多關心一些就好了。這孩子所能依靠的只有我們,可是又不肯對我們說心裏話,只是一個人受著罪惡感的折磨,實在是太可憐了!我曾問過她,是不是想見那小夥子……”
“……”
“你要是能多注意一下就好了。”
“注意什麼?”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妙子和她父把你奉若神明,可你卻……”
“我卻怎麼樣?”
佐山有些火了。他爲人十分謙和,但最忌諱人家的批評,哪怕是爲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也受不了。何況市子從未用這種口吻責備過他。市子聲音微微顫抖地說:
“自從阿榮來了以後,也許是年齡相仿的關系,斤斤計較,妙子她怎麼受得了?”
“留下阿榮的不是你嗎?”話雖這麼說,可是,佐山的眼前又浮現出了阿榮那粉紅嫩的*頭。他心裏緊張得怦怦直跳。有一天,天氣十分悶熱,從事務所回來的阿榮正在衛生間裏擦身子時,偶然被佐山撞見了。住在同一屋檐下,這本是在所難免的,可爲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冒出來呢?
“由于阿榮的緣故,妙子越來越孤單了。你也是,不光在事務所,就是在家裏你也總是使喚阿榮而不叫妙子。”
“我要是總把這些小事放在心上豈不成了怪人?不過是因爲阿榮總搶著幹罷了。”
“那也用不著幹別人負責的事啊!”
“什麼?負責?我既用不著妙子負責,也用不著阿榮負責!”
“就這麼輕易失去了跟我們一直生活在一起的妙子,我不甘心!”
“你到底想怎麼樣?你是不是中了邪,就喜歡人家的姑娘……
生爲女人名 稱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