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再婚的女人意大利之歌上一小節]望的造詣極深的陶器家。在忍受前列腺肥大病痛的折磨後,膀胱中又出現了結石。而且已有六年之久,結石不只一兩顆。有些附在膀胱上,就是碎石手術,一次也難以全部除去。看上去似乎已沒有痊愈的希望了。
陶器家的年老的妻子因常年伺候丈夫對如何安導尿管已有經驗,經常指責那些來安裝尿管的年輕醫生。醫生來給病人安導尿管時,是安鐵製的還是安橡皮的,必須同老夫人商量才行,所以總是多帶來幾套導尿管。
老人白天總是昏昏沈睡,而一過半夜就叫起痛來。
“我說,他爹,與其這樣受痛苦折磨而活著,倒不如死了的好哇。
“唔。”
“可是,也不能這麼就死呀,還是活著好。”
“唔。”
對這兩位搖著扇的老夫婦的話,助理護士忍不住要笑出來。
老人已72歲,老妻子68歲。
在日頭高照的窗戶上,鴿子們使勁拍打著翅膀,相互熱著。
“我說呀,他爹,現在的年輕人可真的變了啦。”
“唔。”
“相愛的男朋友正在受折磨,而且快要死了,可姑娘卻在快樂地唱著歌呢!”
老人前仰後合地打著盹兒,沒有回答。
“也不知爲什麼,眼下連小孩走起路來都那麼自命不凡的樣子。”
“嗯。”
“他爹,可不能睡著呀,要不,晚上又得不停地叫喚了。”
“啊,眼睜不開呀。”
“是想回家去死嗎?”
“嗯。”
“可您兒子竟說什麼讓醫生想盡一切辦法,除非醫院說已經無法可想了,是不想讓我們進家門的呢。多麼刻薄無情的兒子!我想,孩子他爹,我們是不是太辛苦了,這輩子,我們留給他們的錢是不是太多了些?”
“嗯。”老人閉上了眼。
“今天吃午飯時,我可見識了那些城裏來的姑娘。真讓人吃驚呀!看上去還很稚氣的女孩子,肚子就哪麼凸起來了。從婦産科走出來時,臉上卻沒有一點害羞的樣子。世道是真的變了呀!”
老人發出了微微的鼾聲。
老夫人就站起來把面包屑扔給鴿子。
第二天早上,木材批發商競少見地盤坐在
上,冷冷地瞪著坐在他面前的、臉
鐵青低著頭的經理和雇工們,一邊似瘋子般地拔著
上的毛。
昨晚,木場的倉庫燒掉了。
“畜生!”他顫抖著繃著繃帶的嘴叫道。
“這事兒是因爲兆頭不好,就是那燒傷的家夥入院後,我的倉庫才燒的,他今晚要死掉了才好呢!”
而警察局卻懷疑是誰因爭奪遺産而放的火,所以他妻子和戚都被警察局傳去了。
雇工們戰戰兢兢地面面相觑。此時,傳來孩子的歌聲。
歌聲雖然很低,卻充滿了生的喜悅。
護士們輪著給各病房發放遮電燈的黑布。
勤雜工們扛著高高的梯子,一個個包著走廊上的電燈。
中午起就傳來了爆炸聲和槍聲。警笛聲爲此而響徹雲霄。
是一次防空演習。
燈只用厚布遮上還不行,還必須把它垂到地面上來。所以大多數病房幹脆關了燈。
限製燈火的命令聲,傳遍了整個醫院。
終于,在沒有月亮的夜空中響起了螺旋推進器的轟鳴聲。空中並列飛來的,正是鳥居博士的研究對象,也正是人們稱頌爲他做出貢獻的東西。
猶如死的使者,一群黑的身影肅穆地位立在昏暗的走廊裏。纏滿繃帶的博士的
膛,如一個白
的東西在粗暴地拍打著。是臨死前的呼吸困難。
怪鳥的叫聲,仿佛撕裂生命的淒慘。
醫生用鋼筆型電筒查看他的瞳孔。
博士的身左右來回不停地翻騰著。雙手在空中無助地亂晃,似乎要想抹去眼前的重重黑暗。
“開燈呢!弄亮些吧!讓他在光明中死去!”
從博士的枕頭旁的椅子上傳來鎮靜的聲音。
“閣下,可以嗎?”
“行,我負責任。”
“是!”
士官摘掉燈上的黑布,就在燈光照亮房間的那一瞬間,鳥居博士頭往後一仰氣絕了。
身著和服外套加裙子的閣下,悠然地站起身來,把黑布又卷到電燈上。
不一會兒,博士的屍沿著黑暗的走廊被無聲地運走了。
整個東京就在黑暗中。
患都市病的小貴婦都已沈入夢鄉。
陶器家的夫人對丈夫說:“他爹,我想回家去,我可不想讓您那樣死了回去。”
“是啊!”
“他是個讓人不得安甯的病人,就是他爹你最吵人了呢!”
“是個年輕人嗎?”
“嗯,撇下一位美麗的姑娘死去了。”
“有孩子嗎?”
“你真蠢,他爹,那可是個婦啊!”
“噢,是嗎?”
木材批發商默默地目送著屍離去。
“想必葬禮一定很熱鬧,很了不起。”
妻子這樣說,他也沒搭話。
關子由助理護士攙著,走到病房門口。
屍從房前經過時,她叫道:“先生!”護士們讓擔架停了下來。
可關子只是把手稍稍朝著屍伸了伸。“行了,請走吧。”說完,把臉擱在護士的肩上哀求道:“請把我抱回寢室吧!”她抱住了護士的胯子,“我完全變成了個乖寶寶啦,能走路啦!”
假如烏居博士去西洋的話,她也許會跟著去學音樂。“在遙遠的異他鄉,只要兩人在一起也會結婚的吧。”她想起了與博士曾經說過的話。
不知不覺地,她唱起了《無家可歸的孩子》中的曲《意大利之歌》。
淚湧了出來,歌聲變得清脆,高亢。
明天早晨,她要使盡全力地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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