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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都孤兒》第26章

狄更斯作品

      在這一章裏,一個神秘的角se登場了,還發生了許多與這

      部傳記不可分割的事情。

  費金老頭一直跑到街角,才開始從托比·格拉基特帶來的消息造成的影響中回過神來。他絲毫也沒有放慢自己異乎尋常的腳步,仍然瘋瘋癫癫地向前跑去。突然,一輛馬車從他身邊疾駛而過,行人見他險些葬身車底都不約而同地大叫起來,他這才嚇得回到人行道上。老猶太盡量繞開繁華街道,躲躲閃閃地溜過一條條小路狹巷,最後來到了斯諾山。到了這裏,他的步子邁得更快了,他毫不拖延,又折進了一條短巷。直到這時,他好像才意識到已經進入了自己的地盤,便又恢複了平日那副懶洋洋的步態,呼吸似乎也比較自由了。

  在斯諾山與霍爾本山相交的地方,就是從倫敦老城出來往右邊走,有一條狹窄yin暗的巷子通往紅花山。巷內好幾家肮髒的鋪子裏都擺著一紮紮種類齊全、花se繁多的舊絲手絹,從小偷手裏收購這些東西的商販就住在鋪子裏。千百條手中在窗外的竹釘上晃來晃去,或者在門柱上迎風招展,貨架上也放滿了手巾。這裏雖說和菲爾胡同一樣狹窄閉塞,卻也有自己的理發店、咖啡館、啤酒店和賣煎魚的小店。這是一個自成ti系的商業區,小偷小摸的銷贓市場。從清晨到黃昏來臨,都有一些沈默寡言的商販在這一帶逛遊,他們在黑黝黝的後廂房裏洽談生意,離去時也和來的時候一樣神秘莫測。在這裏,裁縫、鞋匠、收破爛的都把各自的貨物擺出來,這對小偷來說無異于廣告牌。汙穢的地窖裏囤積著廢舊鐵器、骨製品、成堆的毛麻織品的邊角零料,散發著黴臭味,正在生鏽腐爛。

  費金老頭兒正是拐進了這個地方。他跟胡同裏那些面黃肌瘦的住戶十分熟識,走過去的時候,好些正在店鋪門口做買賣的人都qin熱地向他點頭致意,他也同樣點頭回禮,只此而已,沒有多的話。他一直走到這條胡同的盡頭才停住腳步,跟一個身材瘦小的店家打招呼,那人硬擠在一把兒童座椅裏,正坐在店門日抽煙鬥。

  “嗳,只要一看到你,費金先生,瞎子也能開眼。”這位可敬的買賣人說著,對老猶太向自己請安表示感謝。

  “這一帶也太熱了點,萊渥裏。”費金揚起眉毛,雙手交叉搭在胳臂上,說道。

  “是啊,我聽說過這種牢騒,有一兩次了,”老板回答,“不過很快就會涼下來的,你沒發覺是這麼回事?”

  費金贊同地點了一下頭,指著紅花山方向問,今晚有沒有人上那邊去。

  “你說的是瘸子酒店?”那人問道。

  老猶太點了點頭。

  “我想想,”老板想了一會兒,接著說道,“有的,總有六七個人上那兒去了,據我所知。你朋友好像不在那兒。”

  “沒看見賽克斯,是嗎?”老猶太帶著一臉的失望問道。

  “用律師的說法,並未在場,”小個子搖搖頭,說了一句蹩腳的拉丁語,樣子十分yin險。“今晚你有什麼貨要給我?”

  “今晚沒有。”老猶太說罷轉身走了。

  “費金,你是不是上瘤子店去?”小個子在後邊叫他,“等一等。就算在那兒陪你喝兩盅也行。”

  老猶太只是扭頭看了一眼,揮了揮手,表示自己情願一個人去,再說了,那小個子要從椅子上掙tuo出來也確實不容易,所以這一次瘸子酒店就失去了萊握裏先生會同前往的榮幸。當他好不容易站立起來時,老猶太已經消失了。萊渥裏先生踞起腳尖,滿心以爲還能看見他的人影,可希望落空了。他只得又把身子擠進小椅子裏,跟對面鋪子裏一位太太彼此點頭致意,其中顯然攙和著種種猜疑和不信任,然後又派頭十足地叼起了煙鬥。

  三瘸子,是一家酒店的招牌,一班常客習慣上管它叫瘸子店,賽克斯先生和他的狗已經在這家酒店露過面。費金跟酒吧裏的一個男人打了個手勢,就照直上樓,打開一扇房門,悄悄溜了進去。他用一只手擋住亮光,焦急地向四周看了看,看樣子是在找人。

  屋子衛點著兩盞煤氣燈,窗板緊閉,褪se的紅窗簾拉得嚴嚴實實,不透一點光。天花板漆成了黑se,反正別的顔se也會被燭火熏黑的。室內濃煙滾滾,乍一進去,簡直什麼東西也分辨不出來。不過漸漸地,部分煙霧從打開的門口散出去,可以看出屋子裏是一大片和湧進耳朵的噪音一樣亂糟糟的腦袋。隨著眼睛逐漸適應環境,旁觀者看得出室內來客衆多,男男女女擠在一條長桌的周圍,桌子上首坐著手拿司令錘的主席,一位鼻子發青,臉部因牙疼而包紮起來的專業人士坐在室內一角,正叮叮咚咚地彈奏著一架鋼琴。

  費金輕手輕腳地走進去,那位專業人士的手指以彈奏序曲的方式,飛快地滑過鍵盤,結果引來了要求點歌的普遍呼聲。鼓噪停息之後,一位小jie爲大家獻上了一支有四段歌同的民謠,在每一節之間,伴奏的人都要把這支曲子從頭彈一遍,他使出渾身解數,彈得震天價響。一曲唱罷,上席發表了一通感受,隨後,坐在主席左右的兩位專業人士又自告奮勇唱了一首二重唱,贏得一片喝彩。

  真正有意思的還在于觀察一下某些超群出衆的面孔。主席本人(也是店主)是一個粗俗暴躁、膀大腰圓的家夥,演唱進行的時候,他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個不停,像是陶醉在歡樂之中似的,他一只眼觀察著發生的一切,一只耳朵聆聽著人們議論的每一件事——兩者都很敏銳。他身邊的歌手個個面帶職業上的淡漠,接受大家的贊譽,把越來越喧鬧的崇拜者獻上的十來杯摻shui烈酒喝下去。這些崇拜者臉上流露出的邪惡表情幾乎可以說應有盡有,而且幾乎是每一個階段的都有,正是他們臉上這種可憎可惡的表情讓人非看一眼不可。他們臉上的jian詐、凶惡和不同程度的醉態都表現得淋漓盡致。女人——有幾個女人還保留著最後一絲若有若無的青春氣息,幾乎眼看就要褪去。另外一些女人已經喪失了作爲女xing所具有的一切特征和痕迹,展現出來的不過是*亂和犯罪留下的一具令人惡心的空殼,有幾個還僅僅是姑娘,其余的是些少婦,都還沒有度過生命的黃金時代——構成了這幅可怕的畫面上最yin暗最淒涼的部分。

  費金感到煩惱的並不是什麼高尚的感情,當這一切正在進行的時候,他急切地順著一張張面孔看過去,但顯然沒有看見要找的那個人。接著,他終于捕捉到了坐在主席位子上的那個人的目光,便微微向他招了招手,跟進來時一樣無聲無息地離開了房間。

  “有什麼事要我效勞嗎,費金先生?”那人尾隨著來到樓梯口,問道。“你不跟大夥一塊兒樂樂?他們一定高興,個個都會很高興。”

  費金煩躁地搖了搖頭,低聲悅:“他在這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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