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體驗第五章上一小節]那青筋暴突滿是黑毛的和略略鼓起的肚子。
“你聽到了我像狗一樣地嘔吐了吧?”鳥羞怯地問。“像狗?那可是條音量很大的狗呐。”火見子那睜得大大的眼睛,重新平靜地打量著鳥,但說話的聲音裏卻仍然帶著睡意。
“是啊,是條牛一樣大的聖保羅犬呀。”鳥有氣無力地說。“好像很痛苦的樣子哪,已經吐完了嗎?”
“嗯,現在這段時間裏,可以這麼說吧。”鳥說。隨後,鳥勉強支撐著搖搖晃晃的身子,踉踉跄跄地踩在火見子的被子上,甚至踩到了她的腳;最後,他終于摸摸索索找到了自己的褲子,一邊慌亂地伸進褲,一邊說:“可是,我想上午還可能再吐一次呢。一直是這樣的。我已經好長時間不喝酒,離連醉兩天這類事情也很遠了,也許可以說,隔了這麼久,這次的兩天大醉,將成爲我一生中最壞的事件。現在回頭想想,我之所以曾經一連數周,濫飲不止,開頭就是因爲醉了兩天,自己想收拾殘局,再喝一點兒壓一壓,結果卻因此而走了漫漫無邊的濫飲之路。”鳥誇張地以一種憂傷的調子說,本想引發一種滑稽的效果,沒想到最終卻陷入了很別扭的自我反省。“這次要是還這樣的話怎麼辦?”
“今天我不能再醉了。”
“喝點兒檸檬,多少會好一些。已經買了,放在廚房裏呢。”鳥柔順地向廚房看去,法蘭德爾派似的光線,透過錯位的拉門射進廚房,十幾個散亂丟在那裏的檸檬,在流動的光線裏閃爍著新鮮的黃光澤,簡直讓鳥虛弱的胃神經有些受不了。
“你常常買這麼多檸檬嗎?”鳥問。他穿好了褲子,把襯衫扣全部扣好,多少恢複了一點兒從容。
“看需要呀,鳥。”火見子極爲冷淡地回答,似乎想讓鳥知道自己的提問多麼無聊。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開車一直跑到天亮嗎?”鳥失去了從容,又找話說,但火見子只是頗帶嘲弄意味的回頭看著他,他趕緊像彙報重要問題似的補充說:“昨天深夜,你的兩個朋友來了。一個好像是個孩子,另一個呢,我從窗簾縫看到了,是個腦袋像蛋似的中年紳士。但我沒打招呼。”
“打招呼?當然還是不打的好。”火見子毫不動感情地說。鳥從上口袋裏掏出手表,看一下時間,九點。他上課的時間是十點。如果說有敢于不請假就停課或遲到的補習學校教師,那他就是這類人物。但鳥以前並不是這麼勇敢果斷、感覺遲鈍的教師。他摸索著系好了領帶。
“我和他們睡過幾次,所以他們以爲自己有深夜來訪的權利。那個孩子可是個奇怪的類型呢,他對光是我們倆兒在一塊睡沒多少興趣,卻總夢想看我和別的男人睡,他在一旁幫忙。他一直瞄著有人到我這兒的時候來,就是這樣一個怪癖、忌妒的人!”
“你給過他這樣的機會?”
“沒有!”火見子非常幹脆地說答,然後又說:“那孩子特別喜歡你這種類型的成年人,所以,什麼時候能一起來,我給你留著心呢。鳥,你肯定接受過不少這類服務吧?在大學,低年級同學裏肯定會有你的崇拜者,在補習學校,也肯定有願意爲你獻身的學生吧?我想,在那樣的小圈子裏,你准是孩子們的英雄典型。”
鳥搖頭否認,然後向廚房走去。腳心結結實實地踩到冰涼的地板上,鳥才發覺自己沒穿襪子,他懊惱地想,這可夠辛苦了,要是彎腰去找襪子,說不定又得窩吐了。但是光著腳板走在地板上心情並不壞,龍頭迸濺出的
激到手指上,
手指抓住檸檬,這一切都讓鳥心情略感愉快。鳥挑了一個大檸檬,一切兩半,絞出汁來喝了。一種
切的感覺伴隨著檸檬汁,冷冰冰而又火辣辣地從鳥的咽喉落到受盡了虐待的胃。
鳥回頭望著臥室,很小心地挺直上身,一邊找襪子,一邊滿懷感謝地對火見子說:“檸檬好像特別有效。”
“要是再吐的話,這回該是檸檬的味道,感覺會稍好一些的。”
“你呀,毀壞了我的一個可憐的希望。”鳥說,他眼看著檸檬汁給自己帶來的滿足感突然間雲清霧散。
“你找什麼呢?像轉圈兒摸河蟹的熊似的。”
“襪子啊。”鳥小聲說,他覺得自己光著的腳很蠢。“在鞋子裏邊放著呢,出門時和鞋一起穿。”
鳥略略低著頭,望著裹著被子躺在那裏的火見子,頗懷疑問地猜想,這可能是她的情人們鑽到這個上時的習慣吧?他們可能是防備比自己強壯的男人來了的時候,可以拎著鞋襪光腳逃掉,才這樣事先放好的吧?
“那麼,我走了。上午必須上兩個小時課。從昨晚到今早,實在打攪得夠多了,非常感謝!”鳥說。
“你還來嗎?鳥。我們或許能成爲互相都很需要的人呢。”鳥像聽到啞巴開口說話似的吃了一驚;火見子擡頭看著鳥,厚而圓的眼睑緊擰著,眉根聚起了皺紋。
鳥說:“可能會這樣吧,我們或許能成爲相互需要的人。”隨後,鳥像在沼澤地勘察的探險隊員似的,光著腳戰戰兢兢地穿過光線暗淡的客廳,腳底下覺得不時踩到草刺和殘斷的鐵絲上;在門口換鞋彎下腰的時候,胃裏又開始往上湧,他趕緊匆忙把鞋和襪子穿好。
“好,再見了,好好睡吧。”鳥沖屋內喊。
他的女友默然無聲。鳥走出門外,這是一個光線酸酸刺眼的夏日早晨。鳥想從那輛紅賽車旁走過,一下看到鑰匙還
在發動機的匙孔上。不一會兒,可能就會有小偷來把車輕輕松松地偷走吧。鳥很難過地想。這位曾經非常勤奮、細心、聰明的女學生,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的
格呢?並且,她一結婚就遭遇到年輕丈夫的自殺,深夜開車亂跑,發泄了一番之後,又在惡夢裏驚叫。
鳥想把車鑰匙拔下來。但是,如果現在自己回到暗淡的光線裏皺眉閉目的女友身邊,就很難再走出來了,鳥把觸著鑰匙的手指收回來,掃視了一下四周,又放心了,至少現在這裏似乎還不會被偷車賊看到。車輪外側有一截短短的雪茄煙,那可能是昨晚那個蛋腦袋的中年紳士丟下的吧。毫無疑問,有很多人比鳥更願意貼身照料火見子。鳥搖了搖腦袋,深深呼吸,努力擺
身上緊箍著的蝦殼似的束縛,但終于未能振作起來,耷拉著頭踏上鋪滿陽光的馬路。
然而,這樣的狀態僅僅維持到鳥走進補習校門的時候,馬路,站臺,電車。鳥的喉嚨幹渴得冒煙,一路忍受著車的震動和周圍的人們散發出的味道,真是糟透了。車廂裏面的乘客們,只有鳥一個人不停地流汗,似乎只是他周圍的一平方米提早進入了盛夏季節。擠碰到鳥的人,都奇怪地回頭看他。鳥像頭吃了一筐檸檬的豬,爲呼出的檸檬味而可憐兮兮地羞愧不已。並且,他瞪著眼睛打量四周,物萬一控製不住時能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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