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果戈裏作品集馬車上一小節]氣氛。飯後大家起身,胃裏都有了一種沈甸甸的舒適的感覺,吸著或長或短的煙鬥,手裏端著咖啡,來到了臺階上。
①此指一群群又肥又胖的豬。
②這裏喻指街頭積存雨的
窪。
③俄重量單位,含16.38公斤。
④俄重量單位,含409.5克。
⑤法拉斐特所産的一種葡萄酒。
將軍、上校乃至少校的製服全都解開了鈕扣,所以看得見用絲綢做的顯得高雅的吊褲帶,而尉官們則保持著應有的尊重,一直是扣緊領,只解開最後的三粒鈕扣。
“這會兒可以看看它,”將軍說道。“勞駕,”他轉身對副官說,那是一個外表討人喜歡的機靈的年輕人,“吩咐人把那匹棗紅馬牽到這裏來!你們自己看看吧。”這時,將軍吸了一口煙,接著又吐出煙來。“它還照料得不大好:這該死的小鎮子,沒有一間像樣的馬廄。這匹馬,撲哧——撲哧①,倒是挺不錯的。”
①吸著煙鬥的聲音。
“將軍閣下,撲哧——撲哧,您養了很久了麼?”切爾托庫茨基問道。
“撲哧——撲哧——撲哧,撲——撲哧,不很久。從養馬場弄來總共才兩年時間。”
“它是已經調馴好的,還是您在這裏才調馴好的?”
“撲哧——撲哧,撲——撲——撲……哧,在這裏才調馴好的,”將軍說完,便整個兒隱沒在煙霧中了。
這時,從馬廄裏跳出來一個士兵,立刻傳來得得的馬蹄聲,終于又出現了另一個士兵,身穿肥大的白外,蓄著黑
的大胡子,牽著那匹驚惶而戰栗的馬的籠頭走出來了,那匹馬忽然昂起頭,把蹲在地上的士兵連同他的胡子一起掀了起來。“呶,呶!阿格拉菲娜·伊凡諾芙娜!”——那士兵說著,把馬牽到了臺階下面。
這母馬的名字叫阿格拉菲娜·伊凡諾芙娜;身結實,野
十足,活像一個南方的美人,它朝木頭臺階猛地一蹬蹄子,忽然站住了。
將軍放下煙鬥,洋洋得意地打量著阿格拉菲娜·伊凡諾芙娜。上校走下臺階,摸摸阿格拉菲娜·伊凡諾芙娜的嘴臉。少校則拍拍阿格拉菲娜·伊凡諾芙娜的,其余的人都咂咂
頭。
切爾托庫茨基走下臺階,繞到那匹馬的身後。那士兵挺直身子,緊拽著籠頭,直盯著來人的眼睛,仿佛想要跳進他的眼裏去似的。
“很不錯,很不錯!”切爾托庫茨基說,“樣子挺勻稱!請問,將軍閣下,它跑得快麼?”
“它的力挺不錯……鬼才知道他……獸醫這個笨蛋不知給它吃了什麼丸子,這兩天一直打噴嚏。”
“挺不錯,挺不錯。將軍閣下,您有相配的馬車麼?”
“馬車?……這可是供人騎的馬呀。”
“這我知道;我問將軍閣下是想知道,您有沒有跟別的馬相稱的馬車?”
“噢,我這兒馬車倒是不大夠用。說實話,我早就想要有一輛時新的四輪馬車了。我寫了信給現在在彼得堡的兄弟,但不知道他能不能弄到一輛。”
“我覺得,將軍閣下,”上校話說,“最好的四輪馬車要算維也納馬車①”
“您的看法是對的,撲哧——撲哧——撲哧。”
“將軍閣下,我有一輛非常出的馬車,那是正宗的維也納産品。”
“什麼樣的?是您乘坐來的那一輛麼?”
“噢,不。這是一輛旅行馬車,給我出門坐一坐的,而那輛車……真是出奇,輕巧得像羽毛似的;您一坐到裏面,簡直就像,——請大人不要見怪,——保姆把您放在搖籃裏搖晃著!”
“那麼,是很舒適啰?”
“非常、非常舒適;襯墊、彈簧——全部像畫上畫的那樣。”
“不錯。”
“還有,可寬敞哩!就是說,將軍閣下,我從來還沒有見過這樣好的馬車。當我在軍隊裏服務時,車子的木箱裏裝了十瓶羅姆酒②和20俄磅煙絲;除此之外,我隨身還帶了大約6套製服,內褲和兩根長煙杆,將軍閣下,——請別見怪,——就像縧蟲那麼長,而夾袋裏足足可以放得下一頭公牛呢。”
①一種輕便的四座馬車。
②一種由甘蔗釀製的烈酒。
“不錯。”
“將軍閣下,我花了四千盧布買下來的。”
“按價錢來看,它該是一輛好車;那麼,您是自己買來的麼?”
“不,將軍閣下;那是碰巧弄到的。這車是我的朋友買來的,他是一個少有的好人,我的童年夥伴,您跟他也會合得來的;我們密無間,不分彼此。我是打牌從他手裏贏來的。將軍閣下,您能不能賞個臉,明天光臨敝舍吃餐中飯,順便也看看那輛車子。”
“我不知道該怎麼對您說才好。我一個人去有點兒……何不把諸位軍官一塊兒請去呢?”
“諸位軍官我也恭請光臨。先生們,你們若肯光臨敝舍,實乃敝人三生有幸!”
上校、少校和其余的軍官恭恭敬敬地鞠躬表示感謝。
“將軍閣下,我是這麼想的,買東西就一定要買好貨,便宜無好貨,買了也不合算。等明天你們光臨敝舍的時候,我可以讓諸位看看我在理家方面記下的收支明細表。”
將軍望了望他,嘴裏吐出一圈煙霧。
切爾托庫茨基非常得意,因爲他邀請到了各位軍官到家裏去做客;他在腦子裏預先籌劃著要買些肉餡和調味汁,興高采烈地瞧著在座的各位軍官,他們對他也就更加抱有好感了,這可以從他們的眼神和微微躬著身子等細微動作上看得出來。切爾托庫茨基向前走了幾步,顯得更加無拘無束,說話的聲音透出軟綿綿的味兒:那是心裏洋洋得意的一種表露。
“將軍閣下,到時候請見見我那位內助。”
“我十分高興,”將軍摸摸胡髭,說道。
隨後,切爾托庫茨基想立刻趕回家去,以便爲明天請客吃飯預先作好一切准備;他連帽子都已經拿在手裏了,可是,真叫人有點不可思議,他又留下來待了一會兒。這時,房間裏已經擺好了鋪著綠呢面的牌桌。在座的人很快分成了四人一桌打惠斯特牌,接著便分別坐到將軍房間的各角落裏了。
點上了蠟燭。切爾托庫茨基半晌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坐下來打惠斯特牌。可是,當軍官們一再邀請他的時候,他竟覺得硬是推辭是很不合社交禮儀的。他坐下來了。不知不覺間一杯潘趣酒出現在他的面前,他無意之中一飲而盡。打了兩圈之後,切爾托庫茨基又發現手邊放著一杯潘趣酒,他又在無意之中一飲而盡,趕忙說:“先生們,我該回去了,真的該走了。”然而,他又坐了下來,開始打第二局。這時,房間各個角落裏的談話只是零星各別的。打牌的人都默不作聲;然而,不打牌的人坐在旁邊的沙發上,閑聊起來了。在一個角落裏,騎兵大尉把一只枕頭塞到脅下,嘴裏銜著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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