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基·申如約在清晨六點來到別墅碼頭。一艘紅褐和古銅
相間的汽艇“龍夫人”將來接他。他要自稱爲亞瑟·杜芒,首寫字母是ad。另一個人會用化名,首寫字母是bc。申勞只會說這麼多,剩下的就靠尼基自己了。這不僅僅是考驗,而是扔進萬丈深淵,要麼沈沒,要麼學會遊泳。
五點三十分,本妮輕輕喚醒他。最近她做什麼事都像尼科爾那樣輕柔。她開始梳尼科爾的發式,把兩邊梳高別在腦後。她穿著同樣的緊身旗袍,有些是尼科爾爲她做的。她說話輕柔悅耳,細聲細氣。而且像尼科爾一樣,本妮開始對待“她的男人”勒奧、尼克和申勞像對待外星人一樣,悉心照料,笑臉相迎,快快樂樂,不隨便說話。
只有尼基覺得不安。勒奧和勞把這當作理所當然的權力。被寵愛和照顧可能是勒奧這幾年的權力。尼基甚至從未注意過尼科爾對父如此俯首帖耳,直到發現本妮在模仿她。
此刻他獨自站在碼頭上,看著紅褐的汽艇向他駛來。馬達的排氣裝置上用什麼東西裹住了。盡管船開得很快,但是幾乎沒有發出什麼聲音,直到來到他面前,馬達才停下來,斜靠在碼頭邊。船頭裝飾著一幅二戰時的卡通畫,畫上是個幾乎躶
的
感的中
美女,上面寫著“龍夫人”。一個年輕男人站在那兒,滿月般的面孔,嘴裏叼了根短雪茄。他伸手把尼基拉上船。馬達又發動了,船像離弦的箭般沖了出去,幾乎沒有發出什麼聲音,留下串串
花。
“我是巴克斯特·周,”男人說。
“亞瑟·杜芒。”他們互相握握手。
“愛的上帝……”新來的人頓住了,打量著尼基。他比尼基矮半個頭,膚
和尼基完全不同。尼基帶點橄榄
,而巴克斯特是帶點紅
的棕褐
,幾乎像個美
的印第安人。“
愛的上帝,”他用愛爾蘭方言重複著,“他們告訴我你看上去像個法
人。”
“不像嗎?”
周笑了,雪茄跟著上下顫動。“呸,當然不像。不過我們倆就沒一個像中人嗎?”他領著尼基從年輕的中
舵手身邊走過,下到廚房。“咖啡要加牛
嗎?或者加糖?”尼基幾乎感覺不到船在海上高速前進。“你知道嗎,”周突然問,沒有用他的方言,“你我的面孔在紐約這樣的城市有多寶貴?”
“警察喜歡對付的類型。”
“我沒在說警察,”另一個男人反對說。“警察總是站在我們這邊。我說的是裏肯人、多米尼加人、海地人、古巴人、墨西哥人。唯一的共是,他們的祖先在一萬年前穿越白令海峽或裝在奴隸船裏穿越海洋。他們只要看我一眼,我就成爲他們的弟兄。你也是,如果你能改改法
佬的口音。”
尼基抿了口咖啡。“如果不太累或太興奮的話,我倒是能做到。”
“嘿,我的故事是這樣的。”巴克斯特的視線越過舵手的肩頭,直視前方。“我得到五個學位。”他回頭看看尼基,“你父挑中我是因爲我上過大學,是他負擔的。除此之外,我們不要搞不清身份。你是老板,我是跟班。”
尼基咧開嘴笑了。“每個人都會有他的身份。什麼大學?”
“香港的一所教會大學,由愛爾蘭神父主辦的。”周噴出煙霧,又輕輕吹散。“申勞在我六歲時‘買’了我。教士們告訴他我很聰明,所以他留下一大筆錢,讓他們照顧我的食並受到良好教育。你知道老教士們怎麼說?給我個不到五歲的孩子,我才不在乎以後誰會得到他?”
尼基仔細觀察他的新助手。巴克斯特·周看上去有點發胖,襯衫下顯出寬寬的肩膀和發達的肌肉。他的圓臉即使在平靜時也會帶有一絲嘲諷的譏笑,讓那似乎總在說“好好過一天”的快樂面孔也帶著懷疑的神情。尼基意識到他對自己面孔的描述是正確的,可能是伊朗人到埃斯基摩人中的任何一種。他只需要和別人說說話,讓人相信他的籍。巴克斯特顯然擅長編各種鬼話來騙人。
“你跑步嗎?”尼基問道,“我每天都要跑兩英裏。”
“你是說像慢跑一樣?我練舉重。”
“不得不練這個。”尼基若有所思,“跟班,嗯?”
“願爲您效勞。”
“像個保镖一樣嗎?”
周嚴肅起來時,面孔就不再有“好好過一天”的表情,變得極其危險。“不完全是。如果你堅持,這是個好奇的問題。”他指著廚房福米加桌面①上的一小攤咖啡漬。尼基看著他用手蘸著寫下:s=s。兩人盯著等式愣了好一會兒,好像它是魔術變出來的。“好奇等于成功,”②喬伊解釋說,“好奇是每個人都有的秘密武器。你不利用它,就會失去它。”
①這是一種塑料貼面。
②“好奇”的英語是“surprise”,“成功”的英語是“success”,都是以“s”開頭。coc2“你是個口號專家。”尼基無奈地搖搖頭。“有沒有比紐約更好的地方讓我們開創新的事業?”
巴克斯特大笑起來。“不要害怕。有周在這兒。我的任務是幫助你開始。策略是傳統式的:沒有牢固的企業是堅不可摧的。襲擊者用好奇就能削弱它。看看大衛和他的投石環索。我們都希望在此進程中活著,是嗎?”
“那樣最好。”
周仔細觀察著尼基沈的面孔。“笑一笑!我們要去做一件從未有人做過的事情:在裏奇自己的地盤上打擊他們。”
查理永遠不想再在華盛頓過夜。不管凱裏在首都的哪兒給他訂房間,貴得嚇人的或極其奢侈的,他肯定都會遇到想避開的人:競爭者、哈佛的老同學、貪得無厭的說客和加利福尼亞東部的高級交際花。
他還發現每次帶上凱裏的“思考者”電腦,用來檢測是否有竊聽裝置時,總是發現每部電話裏、每張桌子下、大半部分牆上挂的畫後面都裝有竊聽器。他不是個多疑的人。他並沒有得出結論說這麼嚴密的監視是專門針對他的,不過有這些玩意在身邊,不管是聯邦調查局還是商業競爭對手們使用,都會輕易地毀了一夜好夢。
這次旅行最糟糕的是,他本來幾乎可以把責任轉給齊奧·伊塔洛,而不必跑這一趟的。不知施了什麼魔法,老家夥推遲了裏士通的票問題,因此它像吸血的螞蟥一樣纏住了查理,讓他不得不在上面花費精力,雖然它早就應該移交了。
查理關掉電視正在播放的午夜新聞。透過套房的大觀景窗,華盛頓深藍的夜空籠罩之下,他看見華盛頓的方尖塔像男
生殖器一樣挺立,上面燈火通明。他的門鈴響了三下。
“誰?”他大聲問道。
透過厚重的橡木門,他只能聽到低低的回答。
查理大步走向門口。“誰?”
他打開房門。她和他的女兒們一般高,年齡也相仿,金黃的頭發垂落肩頭。“查理·布瑞弗曼?”
“不是這個查理。”
她的小眼睛上塗了厚厚的眼影。她沒有笑,穿著件幾乎沒有上的白
晚禮服,上面是用盧勒克斯金銀線點綴的亞瑟王的六
絲錦緞①。貂皮披肩搭在一邊的肩膀上。
①這是中世紀時的一種彩鮮豔的金銀線絲花緞。
“我想我應該拿出亞瑟王的神劍。”查理驚訝地大聲說。
“布瑞弗曼先生?”她的視線越過他,在套房裏搜索另一個查理。她還是沒有笑。
“對不起。”他准備關門,“晚安。”
“托普電子公司的查理·布瑞弗曼?”
“再到總臺試試。”他關上門,然後請出查理·布瑞弗曼。兩年前,他是裏士通的中級設計師,後來被遠東一家公司以查理所付薪的雙倍挖走。他回來是爲了給他過去的老板一斧子嗎?漢城的托普電子公司是裏士通的主要競爭對手。一個接一個産品,托普都以降低價格、拉攏客戶的方法打敗裏士通的新産品設計。查理想,與克雷這樣優秀的領導人競爭困難重重。一整天他都在奉承五角大樓裏那些孩子們正在上大學的中年上校和將軍,向他們解釋裏士通030型電腦不想把克雷趕出市場,只是提供低成本的産品。這真是個讓人惡心的工作。更讓人氣惱的是,齊奧·伊塔洛故意讓他落入這個陷阱。最終雙方都做出了讓步。
如果托普現在冒出來,那麼今天的一切都泡湯了。托普的查理·布瑞弗曼會提出與裏士通030型同等能的電腦,打三分之一的折扣作爲賄賂。查理轉過身打開房門。她站在寬寬的走道中間,眼裏滿是迷惑。“進來吧。”
“布瑞弗曼先生?”他清楚地感到她雖然很漂亮,但並不很聰明。
“你爲什麼不問問總臺,弄清楚他在哪裏。”
“謝謝你,”她說,還是不苟言笑,“如果他沒和你在一起,那就在周先生的套房裏。”
“托普電子公司的周先生?”
她搖搖頭,金黃的頭發像裙子一樣飛舞。“申勞有限公司的周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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