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先生!倘若亞伯拉罕·林肯爲他撐腰,而不是撤下他換上那個狗娘養的喬·胡克,美內戰早在1863年秋季前就會結束了。”
耐德·弗蘭契坐在溫唐酒吧的一個安靜的角落裏,聆聽安布羅斯·埃弗雷特·伯恩賽德爲自己的祖父辯護。
溫唐酒吧是一家環境怡人的老式酒店,屋中央有一張寬大的三角吧臺,可供幾十名酒客圍坐暢飲。
剛才半小時的光景,老頭一氣灌下一小杯威士忌和幾杯濃咖啡。他倚仗幾分酒力侃侃而談,妙語疊出。
“你得記住這個事實,年輕人。”伯恩賽德提醒耐德。“我祖父的錯誤,任何一個老實人都可能會犯。戰爭初期,北軍陣亡12000人,南軍只有5000人。北方一時輿論嘩然。祖父對林肯直言不諱他說:‘總統閣下,您要麼把那幾個抗命不從、坑害我軍的家夥撤職查辦——他說的是富蘭克林·薩姆納和胡克——要麼讓我解甲歸田。’他們全然不考慮我祖父在弗雷德裏克斯伯格抗擊的是羅伯特·李和石壁傑克遜①這樣一些骁勇善戰的南軍將領。是的,他們完全不考慮。先生,林肯解除了他的指揮權,把他派到田納西。後來不就是他從朗斯特裏特②手中奪回了諾克斯維爾嗎?我跟你打賭,羅得島上誰也沒有因爲我祖父被撤職而小瞧他。他連續三次當選爲州長,後來又在華盛頓當參議員。你瞧,年輕人,我繼承了一個多麼光榮的名字。正因如此,我才更難忍受命運的不公。”
①美內戰時南軍名將(1824—1863),在布爾溪畔戰役中以少勝多,贏得“石壁”的綽號。
②美內戰時南方聯盟將領(1824—1901)。
耐德想用另一種方法使這個格乖張的老頭說出他對美
的滿腹怨憤。“談談你自己吧,伯恩賽德先生。”
“我在1940年志願參軍,那時珍珠港事件還沒爆發。他們把我安排在美陸軍航空兵團。1942年,我們全都轉入美
空軍部隊。”
“當飛行員?”
“機械師,我們是首批赴英的美空軍地勤人員。”
“也是在英退伍的?”
“那是1950年。隨後我就結婚了。”老頭倏地打住話頭,憔悴的臉龐緊繃繃的,露出道道皺紋。
耐德覺得此時該向對方亮明自己的軍人身份。他掏出一張早已過時的軍人身份證,上面的軍銜只是中尉。他認爲這樣便于自己和退伍老兵套近乎。如果直說自己是上校,准會使對方自愧不如,遠遠避開。
老頭乜斜著一只醉眼打量了一番。“才當中尉?別拿我開心了,小夥子。你這種年齡不可能只混上個中尉。”
“那有什麼關系?你知道我在美大使館工作。有什麼委屈,只要你有理,盡管找我幫忙。”
老頭的身子慢慢靠向椅背,仿佛耐德遞給他一粒葯效不明的葯片,吞服後說不准自己是會恢複健康,還是會一命嗚呼。“好吧。”他終于說道,聲音裏驟然透出些許堅毅。“我娶了個英姑娘。維姬,一個漂亮的英
皇家海軍婦女服務隊隊員。我曾在一家飛機製造公司工作,直到它倒閉。後來我又先後受雇于幾家飛機公司,都是只幹幾年就倒閉了。它們無法生産波音或其他新型飛機。于是維姬和我只好在南肯辛頓開了一家街角小店,出售香煙、報紙和糖果,兼營寄信等郵政業務。兩年前,小店被人買下,我們得了一大筆錢。”
“唔,這是好事。”
“它現在是一家意大利面食店。”
“你們的錢是怎麼用的?”
“我和維姬的養老金加在一起,足夠應付日常開銷。因此我們把錢投入一家美人辦的信托投資公司。這家公司專門向其他美
公司投資。‘今天投資,明天准能與山姆大叔分享紅利。’這話說得我和維姬心裏癢癢的。我們當然不想把錢投到英
人辦的公司裏,你說是吧?”
“這家公司叫什麼名字?”
“際英美信托投資公司。”
“聽起來像是英公司。”
“它就叫這個名字。我們買的債券叫北美自由基金發展債券。‘共創80年代經濟發展的奇迹!’”
伯恩賽德火從心起,越說越氣。“兩年來,我一直去你們那該死的大使館伸冤訴苦,可就是無人搭理。2000英鎊給白白扔進裏,那是3000美元啊,年輕人。維姬心髒一直不好,需要動手術。在享受
民保健醫療、等待動手術的病人中間,她排到第227位。要是多活3年,她就肯定能進手術室了。我想花錢私下請人做手術,可她不願意。就在這時,信托公司突然倒閉,錢和人統統消失得無影無蹤。”
伯恩賽德呼吸愈加急促,眼圈上的淤傷顯得更紫更黑。他伸出扭曲變形的手指攥住耐德的胳膊。
“開始我一直瞞著她。可是一個星期以後,她打開一張用來裹東西的舊報紙,無意中讀到這個消息。她問我:‘愛的,這可是真的?我們辛苦積攢的那點血汗錢全泡湯了?’我讷讷難言,像個傻瓜似地站在那裏點點頭。她那兩只漂亮的藍眼睛像瓷娃娃的眼睛一樣往上骨碌一翻,撲嗵一聲摔倒在我腳下。”
他伸出一只粗大的食指笃笃笃地連續叩擊桌面。“就摔倒在我腳下,年輕人。我連忙送她去醫院,可她再也沒有恢複神智。”笃,笃,笃……
耐德深深歎了一口氣。他深深地吸進又排出酒店醉人的空氣,兩眼仔細端詳對方那張飽經滄桑的臉。那張臉的主人是伯恩賽德將軍的孫子,曾爲美和美
空軍獲得聲譽,自己卻遭人暗算……
耐德手伸進貼口袋,掏出一支鋼筆和一個舊信封。“再說一遍那家信托公司的名稱好嗎?”
老頭的食指笃笃笃地狠狠叩擊桌面,似在嚴厲懲罰那幫假借美名義爲非作歹的家夥。“那家混賬公司的名字根本沒有用。要緊的倒是那個領頭的騙子,他也是美
人。”
“他叫啥名?”
“托尼·雷奧登。”
耐德在信封上潦草地寫了幾筆,“那就說定了,明天上午11時,你到廣場上使館大門口求見格雷夫斯先生。”他說著,寫下名字。
耐德把信封推給這個脾氣古怪的老頭,看他滿臉狐疑地讀著。耐德再次發現,這個邋遢的老頭和自己那位現住威斯康星、一貫服飾整潔的父之間有一種奇怪的相似之
。“格雷夫斯?我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名字的讀音。”
“看在上帝的分上,”耐德吩咐道,“去之前一定得把身上拾掇得幹幹淨淨。洗個澡,頭發上抹點洗發香波,梳梳頭。把你那一臉的胡子茬兒全刮掉。”
耐德一把抓過信封,加上“洗頭!梳頭!”塞進老頭上一只有點
縫的貼
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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