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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戀》第十章

第2小節
莫泊桑作品

  [續死戀第十章上一小節]這個賣弄華彩過門和音符的漂亮單身漢使他討厭。這太名不副實,浮士德竟成了一個難以抵製的yin險騎士,要去挑逗瑪格麗特。

  他又坐下來,他剛聽見的詩句又回到了記憶裏,

  我要一份寶藏,它能包括一切,

  我要的是青春。

  他在齒縫裏輕輕地哼,他內心的深chu在痛苦地共鳴,同時,兩眼一直盯著包廂的方洞口,安耐特金se的頸背不時從那裏探出來,他從她那兒深深ti會到這種無法實現的慾望的苦味。

  然而孟特羅塞剛才十分出se地結束了第一幕,以至全場熱情爆發。掌聲、跺腳聲和叫好聲暴風雨般在大廳裏轟鳴達幾分鍾之久。人們能看到所有的包廂裏婦女們在互相揮舞手套,而站在她們後面的男人則一面拍手一面叫。

  幕布連續升降了兩次,而激動並沒有變緩。後來當帷幕第三次降下來,將舞臺和內部包廂與外部隔開後,公爵夫人和安耐特還拍了一會兒手,得到這位男高音一個小小的不引人注目的鞠躬作爲專門的感謝。

  “啊,他瞧見我們了。”安耐特說。

  “多可敬佩的藝術家!”公爵夫人叫道。

  朝前彎著身ti的貝爾坦帶著氣憤和輕蔑的混合感情,看著被熱烈歡迎的那位演員邁開兩tui,手撐在胯骨上,略有些左搖右擺但保持著一個舞臺人物的姿態,在兩根門柱之間消失了。

  人們開始議論他。他的各種勝利和他的才華都同樣引人關注。他遊曆過所有的首都,受到婦女們的傾倒,有些早就知道他的不可抗拒的女人,當看到他入場時心旌搖動。人們說,他好像很少旁骛這類狂熱感情,而是滿足于音樂上的成就。缪塞基歐因爲安耐特在座,用很隱晦的話講評這位漂亮歌唱家的生涯。十分欣賞的公爵夫人懂得而且贊同他能鬧出來各式各樣的荒唐愛情。她認爲他實在太動人、漂亮、出se,尤其是音樂出衆。她于是一邊笑著一邊下結論說:

  “總之,又怎能頂得住這副嗓子!”

  奧利維埃又氣又痛苦。他真弄不懂人們怎能對一個嘩衆取寵的人如此喜愛,對這個終生在演他一輩子也成不了的人類典型的人竟會如此愛好,對將理想人物如此虛妄人格化會這樣津津有味,對這個當晚幾乎演了各種角se的塗脂抹粉的夜間服裝模特兒如此津津有味。

  “你們對他們妒忌,”公爵夫人說,“你們這些人,普通的男人和藝術家,你們對演員都這樣,因爲他們比你們成功。”

  而後她轉過頭去對著安耐特:

  “瞧,小姑娘,你正走進生活而且用純潔的眼光看事物,你認爲怎樣,這個男高音?”

  安耐特用一種心悅誠服的神氣回答說:

  “我真覺得他很好,我。”

  三聲鈴又響了,第二場要開始。幕啓是凱爾梅斯節①。

  ①kermess荷蘭及法guo北部地區的民間節日。

  埃爾松的chu理是卓絕的。她的嗓子好像也比過去好,而且chu理得更完美准確。她確實變成了偉大、超群、優美的女歌唱家,人們對她的評價和對俾士麥先生和萊塞普斯先生①的評價一樣。

  ①bismarch和lesseps前者爲德guo著名首相(1815-1898),開疆辟士,征戰連年,人稱鐵血首相。後者爲法guo外交家(1805-1894).蘇伊士運河開鑿的主要主持人之一。

  浮士德向她奔過去,用迷人的嗓子說出下面一心想誘惑的話:

  我qin愛的小jie,您能允許我嗎?

  讓我請您挽住我的胳膊

  讓我們一同上路。

  這時那位十分美麗動人的金發瑪格麗特回答說:

  然而我不需要人家向我伸手,

  不,先生,我不是小jie也不美麗。

  整個兒大廳一陣無比歡欣激蕩,人們都站了起來。

  當幕落的時候,謝幕的喝彩歡呼簡直駭人。安耐特的手拍得那麼久,以致貝爾坦想去抓住她的雙手,讓她停住。他心裏又在受一種新的苦惱折磨。在幕間休息時,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因爲他的成見已經成爲仇視,他追到了後臺裏,又一直追到了歌唱家的化妝室裏,看這個使小女孩這樣興奮的可惡的歌唱家在兩頰上抹白粉。

  接著,幕啓是“花園”這一幕。

  大廳裏立時就散布開了一種近似愛情的熱流,因爲這段只能說是像一陣輕吻的音樂,還不曾有過其他解釋。這已經不是兩個名演員孟特羅塞和埃爾松了,而是兩個理想世界的人,與其說算是兩個人,毋甯說是兩個聲音:一個是在愛著的男人的永恒的聲音,一個是在回避的女人的永恒的聲音;在整個詩篇裏這兩個聲音都在爲人類的愛情歎息。

  浮士德唱道:

  讓我,讓我細看看你的臉

  從他嘴裏飄出來的音符帶著這樣一種愛慕和懇求的情調,真使所有的心都湧起了一gu愛的願望。

  奧利維埃想起他自己在隆西愛牧場裏的宅邸窗下,也曾低聲唱過這一句。他曾認爲這句有點兒庸俗,而現在湧到了他嘴邊像是愛情的最後一聲呼喚,最後一次祈求,最後一個願望和他這一生中能等待的最後一個恩典。

  這以後他就什麼也不聽了,什麼也聽不進了。一陣銳利的妒忌發作將他撕裂了,因爲他剛好看到安耐特將她的手絹蒙上了眼睛。

  她哭了!那就是她的心,她那還什麼也不知道的婦人幼小的心覺醒了,活躍了,感動了。在這兒,她就在他的旁邊,並沒有想到他,然而她得到了這種啓示:愛情可以使人生顛倒動蕩。而這種啓示,這種啓蒙,她是通過這個可憐的華而不實的歌唱家得到的。

  他幾乎不再妒恨法朗達侯爵了,這個傻瓜他什麼也沒看出來,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懂!可是他多麼憎恨這個穿緊身yi,啓迪了這個年輕姑娘靈魂的人!

  他禁不住要撲到她身上,像撲向一個快要被坐騎壓住的人身上似的,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引開,把她拽走,對她說:“我們走吧!走吧!我求求你!”

  她越是聽,她的心就越是顫!而他又是何等痛苦!他曾經這樣痛苦過,但是沒有這次殘酷!因爲重生的嫉妒就像重新撕開的舊創。他想起來了,開始是在隆西愛從墓地回來的時候。那時他頭一次感到她從他身邊溜走時,他對她,對這個像個小動物般的無拘無束的小姑娘一無辦法。可是在那裏,當因爲她要采花惹怒了他的時候,他最多想到的是粗魯地製止她跑跑跳跳,要把她留在身邊;現在是她的心靈本身要溜走,抓不住的。唉!他回想起了這些日子以來,所有細微嫉妒的零星打擊給他留下的各種痛苦痕迹:每次她注意、稱贊、喜愛或者想要什麼東西時,他就嫉妒。這是那種難以覺察的連續的嫉妒,對一切吸引了安耐特的時間、注視、關心、歡喜、驚訝和感情的東西他都嫉妒,因爲這一切都從他那兒分走了一丁點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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