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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戀》第八章

第2小節
莫泊桑作品

  [續死戀第八章上一小節]可以和日常朋友聚聚。他會得到熱情歡迎和驚呼,因爲人家已經有些日子沒有見到他了。

  “我方從鄉下回來。”他說。

  除了風景畫家馬爾丹之外,所有這些人都公開對鄉村表示深刻不滿。羅克迪亞納和芒達去那兒打獵是真的,可是在那些平原和樹林子裏,他們只喜歡觀賞在他們鉛彈下像一堆破羽毛般躺下的野ji、鹌鹑和山鹑,或者看那些中彈的小兔子像小醜似的一頭栽倒,而後再顛撲五六次,每次都露出它們尾巴上好玩的白毛。除了秋冬的這些娛樂,他們判定了鄉村是叫人膩煩的。羅克迪亞納說:

  “我甯要那些小娘兒們不要小豌豆。”

  這頓飯和往常一樣,吵吵鬧鬧快快活活,讓無奇不有的討論弄得十分興奮。貝爾坦爲了使自己高興起來說得很多。人家覺得他滑稽;可是等到他喝完咖啡,和銀行家利韋迪玩過了六十點彈子遊戲後就走了。在太布路的瑪德蓮寺前略遛了遛,三次經過渥德維勒劇院,他仍打不定主意是不是進去;差點兒要輛轎車到跑馬場,又換了主意去新馬戲團,後來忽然向後轉,沒有動機,沒有計劃也沒有托詞,又上了馬萊斯埃伯大道,走近紀葉羅阿伯爵夫人住chu時,他放慢了腳步,心想:“她也許會覺得奇怪看到我今晚上又回來?”可是他定了自己的心,心想他第二次去聽聽她的消息並沒有什麼令人奇怪的。

  她單獨和安耐特在小客廳裏,仍舊在做那些給窮人的被蓋。

  看到他進來,她不拘禮地說:

  “瞧,是您,我的朋友?”

  “是的,我不定心,我想看看您。您好嗎?”

  “謝謝,還行……”

  她待了一會兒,而後用顯然特別的關切加上說:

  “那您呢?”

  他于是用一種無拘無束的神氣笑笑回答說:

  “啊,我,很好,很好。您的恐懼沒有一點兒理由。”

  她停下編織,擡起眼睛慢慢將目光投向他,這是一種祈求和疑慮的熱情眼光。

  “確實真的。”他說。

  “那就更好。”她帶著有點勉強的微笑說。

  他坐下了,而且是頭一次在這間屋子裏感到一種不可抑製的苦惱,思路遲鈍比白天在他畫布前面還厲害。

  伯爵夫人對她女兒說:

  “你可以繼續下去,我的孩子,那不會使他不舒服。”

  他問道:

  “她在做什麼?”

  “她在練一段幻想曲。”

  安耐特站起來朝鋼琴走過去。他眼睛不加思索地跟著她,覺得她和往常一樣漂亮。可是他感到了母qin的視線在緊盯著他,于是他貿然轉過頭去,好像是在朝客廳的暗角裏找什麼東西。

  伯爵夫人在她的工作臺上拿起一個他送給她的金煙盒,打開,遞煙給他說:

  “抽吧,我的朋友,您知道當我們單獨在這兒的時候,我喜歡這樣。”

  他服從了,這時鋼琴開始彈奏起來。這是一首古風,優美輕快的樂曲,仿佛是由一個春日的溫馨月明之夜啓發了音樂家的情思而作。

  奧利維埃問道:

  “這是誰的作品?”

  伯爵夫人回答說:

  “舒曼的。不大出名而優美。”

  他想看安耐特的願望加強了,但是不敢。他只需要做一個小動作,脖子略微動一動就可以,因爲他從邊上看得到照著那扇間壁的兩支蠟燭燈芯。可是他看得明明白白伯爵夫人的猜疑小心,她一動不動,擡起的眼睛朝著他前面,像是對香煙的灰se煙霧有興趣。

  紀葉羅阿夫人低聲說:

  “您要給我說的就是這點兒嗎?”

  他微笑說:

  “您不要催我。您知道音樂使我入迷,它吸收我的思緒。我一會兒就說。”

  “聽著。”她說,“在我母qin死前我曾爲您練習了一段。我從沒有讓您聽過。一會兒等小姑娘彈完了,我彈給您聽;您會發現那段真特別。”

  她確實有些才華,對音符裏流動的感情有銳敏的理解力。這也是她影響畫家的敏感xing最有把握和威力的手段之一。

  當安耐特彈完了梅于爾的田野交響樂後,伯爵夫人站起來,坐上琴椅。于是在她的手指下流出了一段陌生的曲調。這曲調的所有樂句都像是歎息,各式變化,多種多樣的歎息,但總有一個音符不斷地打斷它們,又不斷回來,它在樂句中cha進來,打斷了它們,加強了它們,摧毀了它們,像一個煩人的不停的喊叫,一個無法平息的固執觀念的呼叫。

  可是奧利維埃看著剛走過來坐在他對面的安耐特,什麼也沒有聽見,他沒有理解。

  他看著她不思不想,飽餐秀se;像注視一件他剛剛到手的好東西一樣,像渴了的時候喝shui一樣,合理適度地吸收它。

  “怎樣,”伯爵夫人說,“好聽嗎?”

  他醒過來叫道:

  “真妙,出se,誰的?”

  “您不知道嗎?”

  “不。”

  “怎麼,您不知道,您?”

  “真不。”

  “舒伯特的。”

  他用一種深信的神氣說:

  “怪不得。這真出se!要是您再彈一次,就真是盛情相待了。”

  她重新開始了,而他呢,轉過了頭,開始觀察安耐特,但一面也聽著音樂,以便同時ti味兩種樂趣。

  後來,等到紀葉羅阿伯爵夫人回來坐到了她的座位上,他簡單地服從了男人的天然兩重xing,不讓他的眼睛盯在那個年輕少女的金se側影上,她正在燈的另一面,和她母qin面對面做編織。

  但是即使他看不見她,他也能ti味到她在這兒引起的舒適,就像在一個熱爐子旁邊能得到的感受。可是老想能快快瞄她幾眼再立刻轉回伯爵夫人的願望纏住了他,就像一個中學生當老師轉過背時總想攀到沿馬路的窗戶上去。

  他早早就走了,因爲他的談鋒也和他的思路一樣遲鈍了,而他過長的沈默會演繹成誤解。

  等他到了馬路上,他感到要遛遛,方才聽到的整個音樂旋律久久還在他心中回蕩,使他chu在對那更精致而不可捉摸的樂曲的幻想中。斷續飄逸的樂段夾著孤立回音,渺茫漸弱的小節,而後歸于沈寂,像在讓思路賦予主題一種涵義,並且讓思路飄遊以追尋一種和諧溫柔的概念。他轉到外邊林蔭道的左邊,從那兒看到孟梭公園仙境般的照明,再走進環形中央小道的球形電氣路燈下。一個巡夜人在慢步遛達;偶而一輛夜行馬車經過。在一根頂著發亮大圓球的銅立柱旁邊,有一個男人沐在強烈的淡藍se光裏,坐在一張椅子上讀報。別的光源分布在草地上和樹中間;在葉叢中和草地上散播它們寒冷而炫眼的光,賦給城市的這座大花園以蒼白的生命。

  貝爾坦背著手沿著人行道走,他想起了他和安耐特也曾在這座公園裏散步,當時他從她的嘴裏聽到了她母qin的聲音。

  他讓自己隨便坐到了一張椅子上,吸著剛灑過shui的草地上的新鮮chao氣。他覺得自己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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