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金卡自融了一大罐熊脂。瑪茨科高高興興喝下了一誇
,因爲它很新鮮,味道又好。雅金卡把余下的放在罐子裏。瑪茨科的希望增加了;他相信他會給治好的。
“這正是我所需要的,”他說。“等我身裏面
都變得潤滑了,那個狗東西的斷片就會滑出來了。”
但是,以後幾誇的味道就不像第一誇
那麼好了;可他還是繼續喝了下去,雅金卡也鼓勵他說:
“您會好起來的。奧斯特羅格的茲別魯特把一件鎖子甲的環弄進脖子裏去了,後來他喝了油脂,就滑出來了。等你的傷口張開的時候,你必須在那上面抹些獺脂。”
“你有麼?”
“有的,我們有。如果需要新鮮的,我就同茲皮希科去弄一頭獺來。同時您不妨向某個保護瘡傷的聖徒許個願。”
“我也想過的,但是我不知道該向誰去許願。聖喬治是騎士的守護神;他保護戰士不受任何災難,賜他勝利,據說有時候,他常常自爲正義的一方挺身而戰。但是一位樂于爲人戰鬥的聖徒,可不一定樂于爲人治傷;因此,必須另有一個聖徒來管這件事。大家知道每一個聖徒都各有他的專職。他們彼此互不幹涉;否則就會引起爭吵,而在天堂裏戰鬥是不合適的。據說所有的醫生都向考斯瑪和達明祈求世人生病,否則醫生們就沒有飯吃。還有管牙齒的聖阿坡隆尼阿和管石頭的聖裏波柳斯;但是他們對我不管用。等那修道院長來了,他會告訴我該去求誰。不是每一個神甫都知道天
的所有秘密,他們不是每個人都熟悉這種事,只有修道院長才熟悉。”
“假如你向主耶稣本人許個願呢?”
“當然,他是高于他們全的。但是假如你的父
傷害了我的仆人,我到克拉科夫去向
王控訴,
王會告訴我什麼呢?他會這樣說:‘我是全
的君主,你卻把你的一個農夫的事來向我控訴!難道你們那裏沒有我的官員麼?你爲什麼不去找總督?’所以,主耶稣是整個宇宙的統治者;至于小事情呢,他是交給聖徒們管的。”
“那末我告訴你該怎麼辦吧,”剛剛走進來的茲皮希科說,“向我們已故的王後許一個願吧,要是她爲你請命,你就到克拉科夫去朝拜一次聖地。既然我們有了我們自己的比聖徒們更好的夫人,你幹麼去找陌生的聖徒呢?”
“呸!要是我知道她會爲傷者請命就好啦!”
“沒有關系!沒有哪個聖徒敢對她放下臉來的;如果他敢這樣,天主會懲罰他的,因爲她不是一個普通女人,而是波蘭的王後。”
“那是對的,是她使最後一個異教家皈依天主教的!”瑪茨科說。“她在宗教會議裏必定占有很高的地位,當然誰都不敢反對她。因此我要照你說的去做。”
這個勸告使雅金卡高興了,她非常贊賞茲皮希科的見識。當天晚上,瑪茨科許了一個願,懷著更大的希望喝了熊脂。但是,過了一個禮拜,他開始失望了。他說,油脂在他胃裏發酵了,在他腰裏靠近最後一根肋骨的地方生起了一個腫塊。十天過後,瑪茨科更不行了,那塊東西愈來愈大,開始化膿了。病人又發燒了,只得開始准備後事。
一天夜裏,他忽然叫醒了茲皮希科,說道:
“快些點塊松脂木;我有點不對頭,但是我也說不出個究竟。”
茲皮希科從上跳了起來,點了一片松木。
“怎麼啦?”
“怎麼!我腰部那個腫塊給什麼東西刺破了。一定是那片矛頭!我已經摸到了它,就是拔不出來。”
“一定是矛頭!沒有別的。抓牢它,把它拔出來。”
瑪茨科開始痛得翻來滾去,他用手指往腫塊裏面越掏越深,終于捏住了一塊硬東西,把它拔了出來。
“哦,耶稣!”
“拔出來了麼?”茲皮希科問。
“拔出來了。我出了一身冷汗;但是我終究把它拿出來了。瞧!”
說著,他給茲皮希科看一塊長長的尖鐵片,那是矛頭上斷下來的,留在他身上有好幾個月了。
“光榮歸于天主和雅德維迦王後!您這就該好起來了。”
“是吧。好是好些了,就是痛得厲害,”瑪茨科一面說,一面把汙血和膿從傷口擠出。“雅金卡說,我現在應該在傷口上敷
獺脂了。”
“我們明天一定去弄一頭獺來。”
第二天早晨,瑪茨科覺得好了許多。他一直睡到早晨,一醒來就要東西吃。他對熊脂看都不要看;他們給他煮了二十個蛋。他狼吞虎咽地吃了,還吃了一大塊面包,喝了四誇
左右的麥酒;接著他要他們去請齊赫來,因爲他覺得很快活。
茲皮希科派了查維夏送給他的一個土耳其人去請齊赫。齊赫在下午騎著馬來了,這時候那兩個年輕人已准備到奧茲泰尼湖去提獺了。開頭他們一面喝蜂蜜酒,一面唱歌談笑;後來,這兩位老“弗羅迪卡”談起孩子們來了,各自稱贊著自己的孩子。
“茲皮希科真是個好漢子!”瑪茨科說:“世界上沒有像他這樣的人。他既勇敢,又敏捷得像一頭野貓。你知道在克拉科夫他們帶他上斷頭臺去的時候,所有站在窗口的姑娘都哭了,那些姑娘都是騎士、總督的閨女,也有漂亮的女市民們。”
“她們也許很漂亮,又都是總督的閨女,但是她們哪裏比得上我的雅金卡!”茲戈萃裏崔的齊赫回答。
“難道我說過她們比得上麼?要找到一個比得過雅金卡的姑娘才困難呢。”
“我也沒有說什麼反對茲皮希科的話,他不用曲柄就能拉開一張石弓。”
“他也能刺倒一頭熊。你看見他怎樣劈開那頭熊麼?他把一頭熊從頭到腳析成兩半。”
“頭是他劈下來的,熊可不是他單獨刺倒的。雅金卡幫了他的忙。”
“她麼?他倒沒有告訴過我。”
“因爲他答應她不告訴任何人。這姑娘怕羞,怕人家知道她一個人夜裏走進森林裏去。她把這事全告訴了我;她從不隱瞞事實。老實說,我是不高興的,因爲誰知道會出些什麼事。我本來要責備她,但是她說,‘要是我自己不能保護我的花冠[注],你“達都羅”又怎麼能保護它呢?別擔心,茲皮希科也知道什麼是騎士的榮譽。’”
“這倒是真的。他們今天也是兩個人一起去的。”
“但是他們晚上就要回來的。可在夜裏,魔鬼更壞,因爲在黑暗裏,就連姑娘也不覺得害羞了。”
瑪茨科想了一會,然後仿佛自言自語地說:
“但是他們很要好。”
“嗨!可惜他對別的姑娘起過誓了!”
“那個,您知道,不過是騎士的規矩罷了。他們把沒有情人的騎士看做鄉下佬。他還起誓要爲她俘獲幾簇孔雀毛呢;他一定非弄到不可,因爲他是憑他騎士的榮譽起誓的;他也必須向裏赫頓斯坦挑戰;但是其他的誓言,那修道院長可以赦免的。”
“修道院長就要來了。”
“真的麼?”瑪茨科問道;然後他又說:“這樣的誓言算得什麼呢;尤侖德斷然跟他說過,他不能把那姑娘給他!我不知道他是已經把她許了別人呢,還是已經把她許給了天主。”
“修道院長愛雅金卡就像愛他自己的女兒一樣,我告訴過您沒有?上次我看見他,他說:‘我除了我母系方面的人之外,什麼屬都沒有;我的財産是不會傳給他們的。’”
這時候瑪茨科疑疑惑惑地望著齊赫,過了一會兒,他問道:
“您會欺侮我們麼?”
“我要把莫奇陀裏給雅金卡做嫁妝。”齊赫閃爍其詞地說。
“馬上就給麼?”
“當然就給。我決不把它給別人的,一定要留給她。”
“波格丹涅茨有一半是茲皮希科的,如果天主恢複了我的健康,我一定要弄好這份産業。茲皮希科稱您的心麼?”
齊赫眨巴著眼睛說:
“只要有人當著雅金卡的面提到茲皮希科的名字,她立刻轉身就走。”
“提起別人呢?”
“當我提起別人的時候,她只是笑笑說:‘那又怎麼樣?’”
“唔,難道您還不明白?天主保佑,茲皮希科會忘掉另一個姑娘的。我老了,我也會忘掉。您再喝些蜂蜜酒吧?”
“好,我要。”
“唔,修道院長是個聰明人!您知道,有些修道院長是在家人;但這一位修道院長,雖然他並不置身在托缽教士之中,卻完全是一個神甫;一個神甫總能比普通人想出更好的主意來,因爲他知書識字,並且他同聖靈交往。我很高興您馬上就要把莫奇陀裏作爲姑娘的嫁妝。至于我,一等主耶稣恢複了我的健康,我就要設法把勃爾左卓伐的維爾克田莊上的農民弄幾個到我的田地上來幹活。我要供給他們更多的田,我在波格丹涅茨有的是田。如果他們願意來,他們就能來,因爲他們都是自由的。早晚我要在波格丹涅茨造一座小城,一個四面有溝、用很好的橡木築成的城堡。讓茲皮希科和雅金卡一起打獵去。我想不久就會下雪了。他們自會慢慢熱起來,這孩子會忘掉那另一個姑娘。讓他們在一起吧。打開天窗說亮話,您肯不肯把雅金卡給他呢?”
“我會給的。我們不是早就說過他們應該結婚,讓莫奇陀裏和波格丹涅茨日後成爲我們的孫兒女的財産麼?”
“格拉其!”瑪茨科快樂地喊道。“天主會保佑我們,而他們的子女會像冰雹一樣多。修道院長一定會爲他們施洗。”
“但願他很快就來!”齊赫喊道。“我很久沒有看見您像今天這樣快樂了。”
“因爲我心裏很高興。別擔心茲皮希科。昨天雅金卡上馬的時候,刮起風來了。我當時問茲皮希科:‘你看見麼?’他的眼睛就發亮了。我也注意到雖然他們起初交談得並不多,可現在他們走在一起,就老是你轉過臉來,我轉過臉去,談個沒完!再來些蜂蜜酒吧?”
“好吧!”
“爲茲皮希科和雅金卡的健康幹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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