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十字軍騎士第五十三節上一小節]突然出了什麼事,病得很厲害,快要死了。他的手下人對這件事議論紛纭。有的說,有天晚上,他到塔樓裏去,正打算殺害這位年輕的夫人,忽然遇見了魔鬼——有的說他是遇見了天使——唔——總而言之,他們發現他躺在塔樓前邊的雪地上,完全沒有了生氣。現在他一想起這件事,頭發就像橡樹似的根根豎了起來;因此他自己才不敢去觸犯她,甚至不敢叫別人去觸犯她。他隨身帶著息特諾那個啞巴劊子手,但不知他爲什麼要這麼做,因爲那個劊子手和別的劊子手一樣,都不敢去傷害她。”
這些話給了大家很深刻的印象。茲皮希科、瑪茨科和捷克人都向山德魯斯身旁走去,山德魯斯在身上畫了個十字,繼續說下去:
“我跟他們在一起並不好過。我不止一次聽到和看見許多使我毛骨悚然的事。我已經告訴過您爵爺,那個老‘康姆透’總是神經出了什麼毛病。嗨!否則地獄裏的精靈怎麼會去找他呢。只要他一個人的時候,他身旁就仿佛出現了一個什麼喘不過氣來的人似的。那就是被可怕的斯比荷夫的爵爺打死了的鄧維爾特的鬼魂。于是齊格菲裏特向他說:‘你要我怎麼辦呢?我沒有辦法爲你報仇;你打算要得到什麼利益呢?’但是另外那個(魔鬼)卻咬牙切齒,氣喘咻咻。羅特吉愛常常顯靈,房間裏並且可以聞到硫磺味道,于是‘康姆透’就和他長談。‘我不能,’他說。‘我不能。等我清醒了,我就幹,可現在我不能。’我也聽見這老頭子問:‘那樣能安慰你麼,愛的兒子?’以及其他類似的話。每逢這種情形,這個老‘康姆透’便一連兩三天不同任何人說話,臉上顯出無限的苦楚。他本人和騎士團那個女仆聚精會神地看管著那只擔架,使得那位年輕的夫人永遠見不到任何人。”
“他們沒有折磨她麼?”茲皮希科聲音嘶啞地問。
“我要把確鑿的真相告訴您,爵爺,我沒有聽到鞭打或哭泣的聲音;只聽到從擔架裏傳出淒涼的歌曲;有時候我覺得好像是那種又動聽又憂郁的鳥兒的惆嗽聲……”
“我真難受,”茲皮希科咬緊了牙關說。
但是瑪茨科打岔了,不讓他再問下去。
“這件事談夠了,”他說。“現在談談這次戰鬥吧。你可看見他們怎麼逃走的,他們的結果怎樣?”
“我看見的,我要老老實實地說一說,”山德魯斯回答。“起初,他們戰鬥得很凶猛。後來看到四面八方都被包圍住了,就只想到逃跑。安諾德騎士是一個真正的巨人,他首先沖破了包圍圈,打開了一條出路,使得他、老‘康姆透’,和一些跟著擔架的人突圍出去了。”
“難道他們沒有受到追擊麼?”
“受到追擊的,可是沒有用,因爲一追近他們;安諾德騎士就轉過臉去迎擊。願天主保護那些遭到他迎戰的人,因爲他具有超凡的
力;他同一百個人作戰都不當作一回事。他這樣掉過頭去迎擊三次,三次都攔住了追擊者。跟隨他的人都給打死了。我似乎覺得他自己也受了傷,馬也受了傷,但是他還是逃
了,那時候那個老‘康姆透’也已經逃得好遠了。”
瑪茨科聽了這番話,覺得山德魯斯講的是實話,因爲他記得自己進入斯寇伏羅發動攻擊的那個戰場時,在日耳曼人撤退的整條路上,到都是時母德人的屍
,仿佛是被巨人的手斫倒的。
“可是,你怎麼能看到這一切呢?”瑪茨科問山德魯斯。
“我看見的,”這流漢答道,“因爲我抓住了擡擔架的一匹馬的尾巴,緊緊拉住,後來肚皮上被馬蹄踢了一腳才放開。于是我昏過去了,所以你們才俘虜了我。”
“這是有可能的,”哈拉伐說,“可是當心,如果你說了半句假話,查出來可有你受的。”
“還有證據在那裏,”山德魯斯答道:“誰想看都可以去看看;然而與其譴責別人說謊話,還不如相信他說的是真話。”
“雖然有時候你也不得不說些真話,但你總有一天要爲你買賣聖物而號哭的。”
于是捷克人和山德魯斯又像以前那樣彼此戲谑起來了,但是茲皮希科不讓他們瞎扯下去。
“你經過那些地方,一定認識那一帶的城堡;照你看來,齊格菲裏特和安諾德躲藏在哪裏?”
“那一帶根本沒有什麼城堡;都是一片荒野,新近才開辟了一條路。既沒有村落,也沒有農場。日耳曼人把村落和農場都燒毀了,因爲那裏的居民也是時母德人,他們都敵代同仇,起來反抗十字軍騎士團的統治。我想,閣下,齊格菲裏特和安諾德現在正在樹林裏漂蕩;他們不是想回到他們本來的地方去,就是企圖偷偷溜到戰役發生之前想要去的那個城堡去。”
“我相信確是這樣,”茲皮希科說。他愁思百結,雙眉緊蹙;顯然在想什麼辦法,但沒有想多久。一會兒,擡起頭來說:
“哈拉伐,去叫准備人馬!我們必須立刻出發。”
一向不愛追根究底的捷克人,一言不發就站了起來,向馬匹那兒跑去;可是瑪茨科張大著眼睛望著他的侄子,驚奇地說:
“那……茲皮希科?嗨!你要上哪裏去?啊?……怎麼?
但是茲皮希科卻反問道:
“您以爲怎麼樣?難道這不是我的責任麼?”
老騎士沒話可說了。他臉上驚奇的神逐漸消失了,搖了一兩下頭,最後深深吸了口氣,好像回答自己似地說道:
“好吧!瞧你的……沒有別的辦法!”
他也走到馬匹那邊去了。茲皮希科卻回到德·勞許跟前,叫一個瑪朱爾人用日耳曼話向他說明道:
“我不能請你跟我一起去反對你所效勞的人。你可以自由自在,愛到哪裏去就到哪裏去。”
“我現在不能違反我的騎士榮譽,用我的劍爲你效勞,”德·勞許回答:“但是我也不能接受你賞賜給我的自由。我依舊是你的假釋俘虜,隨便你命令我上哪兒去,我都得聽命。假如你要交換俘虜的話,請記住,騎士團肯以任何俘虜來交換我的,因爲我不僅是一個大騎士,而且我的祖上對十字軍騎士團有過重大功勳。”
于是他們按照習慣互相擁抱了一下,吻吻臉頰,然後德·勞許說:
“我要到瑪爾堡或者瑪佐夫舍朝廷去,我這樣告訴你一聲,讓你將來如果在一個地方找不到我,就可以在另一個地方找到我。你的信使找我時只要告訴我九個字眼兒就行了:‘羅泰林格一傑爾特裏亞’。”
“好吧,”茲皮希科說,“我還要到斯寇伏羅那裏去給你弄一張會受到時母德人尊重的通行證來。”
他找到斯寇伏羅那裏,這個老統帥毫無難地給了他一張通行證,讓德·勞許動身,因爲他知道整個事件的底細,並且愛茲皮希科,對他在最近這次戰鬥中的英勇行爲深爲感激,何況更沒有權利留難這個爲了自己目的而來的外
騎士。斯寇伏羅向茲皮希科的巨大勞績表示了謝意,一面望著他,對他要到荒僻地方去的勇氣感到吃驚;他向他道了別,同時希望在將來反對十字軍騎士團的更重大、更有決定
的戰役中能夠和他重逢。
但茲皮希科非常匆忙,仿佛害了熱病似的,弄得心勞神疲。趕到紮營地,看到所有的人都已准備停當,武裝齊全,瑪茨科叔父也騎在馬上,全副武裝,身穿鎖子甲,頭戴鋼盔。茲皮希科走到叔父跟前說:
“這樣說來,您也要同我一起去了!”
“我還有什麼辦法呢?”瑪茨科有點暴躁地答道。
茲皮希科沒有回答,吻了吻瑪茨科的右手就上了馬,大夥兒都出發了。
山德魯斯也同他們一起走。他們都很熟悉通到戰場的路徑,但是過了戰場就得由山德魯斯領路了。他們希望能在樹林裏遇見本地居民,因爲本地居民出于對他們的統治者——十字軍騎士團的痛恨,自會幫助他們追趕那個老“康姆透”和那個山德魯斯認爲具有超人力量和勇氣的騎士——安諾德·封·培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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